我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差不多等了林水华十多分钟，过了一会儿看着林水华熟悉的影子从校门口一路小跑过来，心里面一股火就烧了出来。

“林水华你***就是疯了！”我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林水华的左脸上。这一下我没有掌握好力气，明显下手有些狠了，握紧的拳头直抖，像是我住在我家后面那个患了脑血栓的大妈似的。

林水华被我这一下打的有点懵。从前我在电视剧里面见过那些帅气的男主角们，每次挨完揍之后嘴角都有血流下来，我当时都觉得那种血特夸张，可是今天当我看到林水华的嘴唇上血不停地流下来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点慌了。

但是林水华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惯着我，上来就是一个右勾拳打在了我的眼眶上。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了，我一头栽倒在一旁，被打的七荤八素的，只觉得林水华的影子不停地在飘。我心想你小子是有多恨我，可是这家伙倒是真心狠了，趁我没清醒过来，上来揪着我的脖领又是一拳打在我脸上，这一下差点没给我打到世界的尽头。

我心想***也豁出去了，卯足了力气将他推开。他面对着我，路边的光线照不到他的面容，我胡乱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紧忙起身将想要站起来的林水华踹倒在一旁，随即将他按倒在地面上，我怕这小子又站起来反抗，干脆两腿劈开支在他的身体两侧，揪着他的脖领子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胸前，那造型就跟我要把林水华那啥了似的。

我的眼睛依旧还是在世界的尽头徘徊着，耳朵里嗡嗡的响声持续不断，眼前林水华的那张脸在不停地飘，左边右边全是林水华。我摸准了方向对着林水华的左脸又是一拳，可是居然没打中，忍无可忍之下我真的怒了，同归于尽似的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向林水华的脑袋上撞了过去。撞了一会儿只感觉一股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脑门上袭来，接着一道红色的液体沿着鼻梁上缓缓流了下来。

再没有一点力气了，眼眶上的剧痛使我逐渐清醒。我松开林水华的领子栽倒在了他的旁边，从衣服里面摸出来了一包烟，可惜那烟都已经被我压的惨不忍睹了。我掏出来了两根，一根扔在了林水华的耳朵旁边，一根叼在嘴里。

或许冬季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两个脸上已经挂了彩的人躺在草地上，明显感觉到了晚风习过身旁的凉意。

十五分钟以前，我漫无目的地逛着，准确来讲应该是连思维都已经开始漫无目的地天马行空。当我天马行空到了学校门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这里。于是我从包里掏出来电话打给林水华，电话里我语气冰冷的我自己都惊讶。

“你怎么了？”我怀疑电话里面林水华听到我的声音，准以为我快挂在医院了。

“没怎么，你过来吧……”

林水华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着了，一缕一缕的烟直往我这里飘，呛进鼻腔里面开始酸楚的疼。我揉着眼睛，手里的烟怎么都点不着，刚打着了打火机就被风吹灭掉，身旁的林水华像是看见了，把他手里的烟递给了我。一瞬间弄的我俩都特感伤。

——从那之后的许多年，再回忆那段日子时，脑海中依旧会刻意地停留在这个片刻，林水华在递给我烟的同时，他眼睛里那颗积蓄已久的泪滴像是流在了我的脸上，而不是他的。（杨添齐。2012年9月。）

“杨添齐，你是不是喜欢曲布婷……”林水华叼着烟，躺在草地上像个痞子似的问着我。

“你先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你***弄张假的诊断书想吓死我？”我极力掩饰心里的慌乱，可是我深知瞒不过他。“别以为……”

“你先回答我。”林水华严肃地看着我，眼睛里面满当当的坚决，看的我心里难过的要命。“至于其他的，我让你揍我都可以。”

我沉默了。能说什么呢，也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说了，也许在很多的日子里我都是个敢想却不敢做的人，喜欢又能怎么样，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比起喜欢曲布婷，林水华从来都没有比我逊色过。

曾经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曲布婷胃疼，学校附近也没有像样的药店，林水华就直接一口气跑到距离学校3公里开外的一个药店，因为着急在雨中跌倒的时候，胳膊上刮到了学校栅栏上的铁丝上，10厘米的口子，将药送到曲布婷手上的时候，林水华也是撑着笑容将胳膊的伤口藏了起来，血流的到处都是……回到家里高烧了两天，还是我给他买的药，我当时跟他说林水华你就是一疯子。当时他笑的特做作，跟我说值得。

还有许许多多，林水华甚至连给曲布婷的条件都比我优秀。于是我从嘴里冒出来的“不”，让我心里硬生生疼了一下。林水华听完后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我嘴上叼的烟直接被打飞了出去。我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本来准备和林水华再打一架，可是我们此时的注意力都瞬间集中在对方的脸上，看着看着就都一起笑了。

“你的脸怎么像被猪亲过似的……”林水华笑瘫在了地上。

我忍无可忍了，冲过去就将他扑到在了地上，假装用力地捏着他的脖子，跟他说：“你现在的脸才需要回炉重造了，知道么？”说着，我手上稍稍加了一点力气。

那天晚上的夜空特别漂亮，漫天遍布的璀璨像是忽略掉了城市污浊的光线，如同镶嵌在黑色绒布上的钻石般发出明亮的光来。望着星群，我对林水华说，我喜欢林夕。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7点钟了。***饭菜做好了之后就去忙着她外面的活儿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来叫我起床。我雷厉风行地起床，穿衣服，洗脸，刷牙，动作迅捷地像是听到了八路军吹完起床号似的。往嘴里面简单扒了几口饭，拎起书包就往车站冲。

到校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学校每周一度的升旗仪式。操场上站满了身着红色校服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的，像少先队员刚第一次带上红领巾似的。我心想我第一次带红领巾的时候怎么没有他们这么激情洋溢。

我怕自己猖獗的迟到行为被教导主任抓到，老师还能好点，她至少罚你去办公室站一堂课然后回去上课。教导主任的待遇着实优越，他会罚你直接站在走廊里，一直站到他心情愉悦了为止。那些什么“不得变相体罚学生”的条令估计都让他消化成“米田共”一泻千里了。

于是当我背着书包从学校的围墙上小心翼翼地翻下来后，那心情紧张的跟做贼似的，生怕那个不正常的保安把我逮住，然后再把我挂在学校门口跟《百变星君》里面的周星驰一样，向广大人民揭露我的罪行。

就在我看到周围没有人，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就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顿时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估计贞子直接这么拍我后背我都没这感觉。于是就在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准备接受审判的时候，林水华那兔崽子一张挂了彩的大脸出现在我身后，还冲我坏笑，就他那笑容放在20世纪的吉利可以和卓别林一决胜负了。于是我果断地把书包朝他身上抡了过去。

我和林水华走进班级的时候，曲布婷正在安静地坐在班级里面写字。因为她的脚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老师特意批准她可以不用去参加升旗仪式。林水华跟我说过，对于一个年组级别的好学生，就是你上课期间因为一根脚趾头抽筋呲了一下牙，那个老师也得问问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如果你是个坏学生，你就是一根脚趾头掉了大喊疼，那个老师也会因为你影响课堂纪律，恨不得给你拎到政教处去挨鞭子。

所以在我们进门的时候看到曲布婷坐在班级里面也并不奇怪，只是曲布婷看到了我们忍不住笑了。曲布婷笑起来的样子真是特别的好看，润红齿白，看的我心神荡漾的。

“你们两个又打架了吗？”曲布婷掩着嘴，像是不好意思地笑着。“怎么脸上……”

“啊……是这样……”我身旁的林水华又开始胡诌了，“今天吧……咳咳，本来是想参加一场篮球比赛的，然后那裁判长的像狗熊似的，说我的身材没达到标准……”

我一边听着林水华在讲台上面胡说八道，一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书包塞进书桌里。最前排的曲布婷还在听着林水华逗她开心，而我却不小心陷入了她温柔的微笑里面。

在我的印象中，曲布婷从来没有剪过齐耳的短发，在她写字的时候，有一部分头发会遮住她的眼睛，看上去特别安静。在我的了解里，她也从来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整天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一天神秘兮兮地连话也不多，跟一个天生忧郁的自闭症少女似的。

当然了。这是除了她在体罚我和林水华我们两个灾星之外，曲布婷给我的感觉。通常曲布婷在等我回家的途中，会在她等了很久之后我才出现时生气。但是你想多了，她的生气不是一般女生的撒娇撅嘴。而是会拽着我的耳朵一路拖到他们家楼下。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往我们这里看，表情就跟看到伏地魔站在街上跳C-walk似的。

最后在她上楼的时候回过头来冲我温柔的一笑。于是我败了，比起曲布婷的手段，我觉得我和林水华整天折腾出来的那点破事简直一个上天一个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