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跑到她身边的时候,观众席上的那群男生眼睛都亮了,甚至有一两个男生想跑过来趁机把曲布婷抱到医务室去,学着那些粉红少女漫画里面的情节来一招英雄救美。可是他们看我率先到达了曲布婷的身旁,希望顿时堕落成失望了。
这边比赛仍然在继续,我还站在跑道上,整个赛场上开始变的乱糟糟的。一群满脸青春痘的学生们一齐站起来冲着我吼,虽然听不见他们在激动些什么,但是那一大片青春痘看的真是叫人叹而观止。
不由得多想,略微观察了一下曲布婷的伤势,除了胳膊处有一点擦伤,似乎脚也是扭到了,疼的她见到我时连话都说不出来,那表情痛苦地跟转眼就要撒手人寰似的。于是我紧忙将她抱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女生如此的近距离接触,隔着一件薄薄的夏季校服,我无意间碰到了曲布婷背上一个让我浮想联翩的带子,于是脸上瞬间烫的跟什么似的,我估计此时我的脸一定红得像个柿子。再低头看,这边曲布婷皱着眉头看我脸色变了,冰雪聪明的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也开始略微地红了起来,然后转过头去不敢看我。我既尴尬又无奈,不过当时这种感觉仅仅是使我停顿了两秒钟,然后一个柿子抱着另一个柿子,跑向了赛场的出口。
离赛场最近的医院也要有十分钟的路程,我站在路边用一只脚特嚣张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那个戴墨镜的司机也不管什么情况,转过来就用他那两片墨镜看我,表情严肃的跟花旗竞选老大在媒体前发表演讲似的,也不过来帮我开门。我心想妈的我要是有一筐鸡蛋一定全都照着他那两片墨镜招呼过去。
这边就当我想尽办法想要将那扇车门打开的时候,怀里的曲布婷缓缓地伸出手去打开了车的后门。紧接着我小心翼翼把她当个婴儿似的将她抱到后车座上,就在快要关上门的时候,曲布婷“哎呀”了一声,然后呲起洁白的牙齿。我吓的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紧忙问她怎么了,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踝骨,说不出来话。
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缓缓地将她的鞋脱了下去,然后再十分小心地脱下了她左脚的袜子,只见踝骨的位置皮肤已经开始发肿了。前面那个没心没肺的墨镜司机还催促我快点,没有办法之下,我只能用语言来安慰曲布婷:“你先忍一下啊,很快就到医院了,很快就到医院了……”
事实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将她的脚抬起来,然后一屁股坐了进去。
一路无言,曲布婷红肿的左脚搭在我的腿上。后车座上我的两只手没有地方已经可以放下来了,在鼓足了十万分的勇气后,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搭在了曲布婷的腿上。曲布婷感觉到了这个动作以后,用一个不敢相信的眼神瞪向我,然后转过头去红着脸没有吭声。我心里面也跟打鼓了似的,咚咚咚地没完没了。老天爷我像您保证我真没有任何出格的想法,我如果有,林水华就是个女的。
于是我们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就这么在出租车的颠簸中熬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
向来医院是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里面弥漫着的消毒水味更是让我深痛欲绝。小时候由爸妈陪着到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我几乎都是被他们拖进来的,那哭声就跟杀猪似的,所以每到一家医院我的哭声在三分钟内都能迅速让我们一家成为人群中的亮点。于是每次刚走进医院里闻到这股味儿心跳就开始加速,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可是今天的恐慌和往常却不一样。这个坑爹的医院今天电梯居然出了故障,于是我一路飞奔迈着矫健的步伐将曲布婷从一楼抱到四楼。这丫头片子的体重还真让我给忽略了,一路上我都跟她抱怨,你这体重再不控制可就超标了。她没辙,只能干瞪眼。我心想这下有个地方能让我重新居高临下一把了。
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的找大夫,最后终于找到一个牌子上标注为“骨科”的房间,我欣喜若狂地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紧忙转身走了进去。
将曲布婷安置在了一个床铺上之后,我毫不客气地一头栽倒在了她旁边的一个床上。大口大口喘出来的粗气让我觉得此时自己就像一个命悬一线的心脏病患者。那个大夫十分镇静地走了过来,问我,您哪儿不舒服啊?
在我旁边的曲布婷当即就“扑哧”一声笑了。我指了指她的床铺,跟那大夫说:“是她……脚……”随后我继续“呼哧呼哧”地喘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喘了一会儿,困倦的感觉随即袭来,一旁是大夫的询问和曲布婷温柔细小的声音,听着就让人百感交集,哦不,心旷神怡。什么也懒得去想了,闭上眼睛后思维开始陷入一片混沌中,像是昏昏沉沉的……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着了,不过身体大概是已经缓过来了,顿时重新精力充沛。我赶忙想起身观察一下曲布婷的伤势,可是在起身的过程中却发现身旁的曲布婷正矮下身体子看向自己,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个从UFO上面新降临的外星人似的津津有味。我顺着她看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感觉没有什么异样后刚想敲她的脑袋,这边的曲布婷却突然迎了上来,一双薄薄的嘴唇就这么直白地扣到了我的嘴唇上。这一个突如其来搞的我心都提起来了,就在即将沉醉在这一切的时候,我本想睁开眼睛打量一下眼前的曲布婷,可是却看到了林水华的那张大脸!
我突然迅速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的同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不停地低头干呕起来。身旁给曲布婷换药的小护士被这一系列动作吓的不轻,看向我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我冲着她摆了摆手,又干呕了两下,向她示意着我没事。
我定了定神,不知道林水华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坐在曲布婷的旁边。一边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曲布婷一边回头冲我不怀好意地笑:“以前在寝室里没发现你有这变化啊,怎么睡觉还开始脸红了,是不是……”
“你少屁了。”我掩饰住慌乱,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来刚才的场景,心情十分不爽。
“你做春梦也要分个时候啊,这光天化日的,影响多不好……”林水华那张破嘴又开始跟脱了缰的野马的开始没完没了,“这医院好歹也是清净的地方,结果你可倒好,用人家静养身体的地方思春,影响多不好。”那个林水华身后正给曲布婷换药的小护士听完就笑了。
我一听没背过气去,真想把这小子顺着窗户扔出去,好图一天下太平。我瞪着眼睛看向林水华,心说你再继续我就把你码成一团卫生纸扔马桶里冲了……林水华看我杀人一样的表情,非常默契地摆了一个OK手势,然后转过头去从一个大的塑料袋子里翻水果。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走出大门的时候我从没感觉外面的空气这么清新过,我估摸着在医院里再呆上个几小时,我肯定就如同从福尔马林里被拎出来的活标本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永垂不朽的味儿。
曲布婷的左脚能稍微用上一点力气了,在林水华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我跟他们两个说,你们小两口就先行撤退吧,明天学校放假,我还要继续做我的革命斗争去。
林水华当然知道我要去哪里,也没拦着,就扶着曲布婷在路边等车。
告别了林水华他们,自己晃晃悠悠地过了几条街,才从口袋里面拿出来那个皱皱巴巴的诊断书。这个是刚刚离开的时候,林水华塞到我口袋里的,我当时还想着怎么搞的跟杀人越货似的。可是此时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那个白色诊断书上的七个字就那样肆无忌惮地躺在了我的视线中。我深呼吸了一下,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像一个破碎的人。
似乎上天总是喜欢拿一个人的生命来开一个狗血的玩笑。通过种种途径让一个人享受着眼下的岁月,然后将生活中已遍布色彩的生命,硬生生地剥夺。是爱是恨,是宽恕是舍弃,或许终究会败给仓促的时间。
我觉得此时的自己看起来一定特矫情,于是做作地笑了一下,将那个诊断通知书撕成了碎片扔在空中。那些碎片在空气中飘啊飘的,随即眼睛生涩地疼了一下,像个锈坏了的自来水龙头似的,哗啦哗啦直往下流着眼泪。
从我身旁经过的两对情侣纷纷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绕开了我的身边。我也没有觉得丢人,继续将手揣在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迈着脚步走向灯红酒绿的十字街头。
艾森曼格综合症。患者,曲布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