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衣人走后场面再一次出现了寂静,龙儿如无其事的端起小桌上的清水喝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玉朝昇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这些事情是不能问的,只有靠自己去揣测和琢磨才可以。
他对面的小皇叔自那个黑衣人出现就很有兴致的把玩起自己桌子上和大家一样的茶杯,通体白皙透明如白玉,只有茶托上用彩绘简单的勾勒几笔画成游鱼的形状,在盛有茶叶的茶杯里面注入沸水,干枯蜷缩的茶叶就在这沸水中起起伏伏翻涌飞舞,彩色的锦鲤鱼在水的折射作用下在水面和茶杯的四周成像,配上波动的水纹和茶叶看起来竟然和真实的精致无出入,甚至因为那景色在自己手中更让人心旷神怡不能自己。
而小皇叔这走南闯北周游列国大川见识广博竟然也忍不住拿在手里,不错一眼的细细玩赏,竟是一眼也没有看那黑衣人,即使是在他汇报龙儿之前那匪夷所思的决定和后来它让人琢磨不透的命令时也不曾抬过头。那不同寻常的物件真的这么稀奇让小皇叔如此放不下吗?那支楞着两只耳朵算是做了最好的回答了。
不过龙儿的这两条命令就连不懂军事的颜夕都知道,这是不战而自退,削弱自己助长敌人的气焰,兵法上这是大忌讳。之所以没有人认为龙儿这是引敌深入,实在是因为进得这也太深了吧,引敌也引得太彻底了吧,连最后一道防线都放弃了,哪里还有驱除敌人的胜算呢?
但是又没有人对于她的决定提出质疑。
因为只要是参加了当年楚云和鲁丘两国国战,而且又知道内情的人对龙儿的军事才能是有目共睹的,自是不会置蝝她的命令。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资格的问题,在场的人哪一个有资格去质疑她!有辈分的小皇叔没有龙儿的军事才华,有军事才华隐藏在他们之中的惊鸿没有立场,有立场关心这场战事和龙儿决定的阿晟和颜夕,一个太守本分轻易不去撩拨她的底线,一个根本就是军事白痴而且对这些打打杀杀血腥残酷的战争是一点都没有兴趣。燕婉嘛,他比颜夕更加置身事外,颜夕是无意识的,他是故意的就更加表明了他的态度了。
诺伊是哪个也不沾边的,完全是边缘化人物。话说自从她教唆颜夕给龙儿送药,让她大吐特吐又在床上休息了一天之后,原本还会因为要刺探她的底细而伪装出来的和善也没有了,龙儿就是时冷时热,其他人除了燕婉就完全的漠视和警惕。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司昂的心思则是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些事情左耳朵进了有耳朵也不出,不知道他推演到哪一步了。
打破沉寂的是小皇叔。阿晟一看他开口就心头一跳,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些年独自处事中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当然按龙儿的说法就是两只眼睛一直看到了阴谋,另一只眼睛看到了阳谋,整个儿掉到阴谋论里面去了。阿晟眼里这个小皇叔这么多年不出现,龙儿刚回来他就颠儿颠儿的来他们眼皮子底下蹦跶了,不是有所图是什么?
只是,唔……够格让小皇叔出山的“阴谋阳谋”,这个……嗯,破坏指数一定不小,那目标就是龙儿了!这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阿晟就忽地一抬头像要制止,但是已经晚了!
小皇叔——玉展清这个比龙儿之长一岁的“长辈”,阿晟真是平生没有过的恨的第一个人!
以前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母族地位低实力微薄根本没有威胁皇权的可能,父皇对他们母子冷淡疏远,无甚关心。宫人克扣他们的用度,明目张胆的对他们母子怠慢和无视,母妃病重受人讽刺挖苦,打压排挤最后凄凄惨惨的死在不是冷宫但其实就是冷宫的宫殿里。要知道在宫里,不受宠的妃子和皇子生活的比宫女太监都不如,即使是那个时候他没有都恨过,那是他只是想不明白罢了,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纵容那些无子又丑陋狰狞的女人欺负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听那些怠工的宫女和太监嚼舌根子,那么小的他第一次知道了,同是是做为皇家子孙,而且还是先皇最小最受宠的儿子,母族强大到占据朝堂三分之一势力,已经能够让父皇颇感压力的的小皇叔过着锦衣玉食高床暖枕的生活,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个比他大了五六岁的小皇叔应该和他一样过着这样的生活的,那一刻年幼的他真正知道了什么叫讽刺。
那天他一直都保持着微笑,那笑话的对象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呢?呵呵,现在想起来,阿晟都可以笑得很毁三观的在床上抱着肚子滚来滚去。即使是那时候他也没有想着去恨谁的。
但是就在刚才,他有种想要吞其肉喝其血,一口一口把他给撕碎了的冲动,这种疯狂的想法让他的血气激烈的翻涌起来,一个克制不住他都会立即实施了!
他已经说到:“……传闻说姜戎唯一的皇子容曌是楚云前太子玉娇龙的儿子……”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小皇叔特意加重读音,一字一顿的把音调拉得长长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意思似的。明目张胆的盯着龙儿看他的反应,不肯放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她汗毛的竖立状态。因为通过这些可以窥探到真相!
不管其他人在那一刻是怎么想的,但是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龙儿,此时也不管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了。
谁知龙儿只是眉毛挑一下,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尔后又恢复正常。无喜无悲,无愧无疚,无忧无怒,嘴角微微含笑,眉目晴朗平和,比风轻云淡多一分人间烟火,比喜上眉梢少一分迫切和热烈,让人看着就舒坦,但是还说不出学不来,这个分寸尺度她一向拿捏的精确。
“还有呢?就这么一点,不可能吧!”龙儿放下茶杯,伸个大大的懒腰,神情慵懒放松的向后倚靠,一点也不介意的看着小皇叔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你放心,我和阿若的名声一向臭的可以,无论多难听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你不是也没少从各大茶楼的茶博士,走南闯别的商人那里听到?你看看,这就证明了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滴!任何事情到了他们最里面都可以加工演绎成精彩绝伦,妙趣横生,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那趣味性可比那些翰林院的酸腐书呆子写的书强多了。说吧,让我听听在我不在的这二十年里大家都是怎么给我“安排人生轨迹”的,就当是听故事了!”
“真的让我说?可是真不怎么好听呢!颜夕,燕婉还有些小朋友在这,不好吧!”小皇叔有点扭捏了,从“长辈”的角度为给龙儿留面子着想,唉,这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啊,这个世界这样的“好人”真的不少呀不少!
一向心绪平静的阿晟,眼里的火苗蹭蹭的往上窜。这件事情后面跟着一系列的历史遗留问题,一旦牵扯出来,以后他们就在无宁静的日子了。
“既然小皇叔这么替哥哥留面子,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说了。这里面的真实性你我都知道所剩无几,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徒增烦恼,流言止于智者,小皇叔不会不知道吧!”说到最后,阿晟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了,知道事情经过和后果的小川子冷汗直往外流,小腿肚子都打哆嗦了,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让他赶上玉展清这条疯狗,要是真大闹起什么事来,龙儿出点什么意外,师傅回来一定饶不了她!啊不,师傅一定顾不上他,但是一定会自责的。这可是最大的不孝顺,这可怎么好呀!
“天下人都知道容曌不是江皇后和容帝的儿子,怎么会是龙儿的呢?而且司昂自认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传闻,这个绝对不太可能!”出人意料的是司昂竟然会插入到这种私人性很强的谈话中,要知道自从司昂和惊鸿入府以来,虽然日日与龙儿他们陪坐,但是很少搭话插嘴发表见解言论,尤其是碰到有关楚云皇室的问题都是三缄其口,撬都撬不开,但是今年天司昂打破了惯例!
所谓“物反即为妖”,司昂的开口都是有理由的,而这个理由一定是围绕着几个人中的一个:龙儿,容景若,江后和容曌。无论是哪一个都可以和龙儿扯上关系,那司昂和龙儿是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