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后一课
第三十章 最后一课

同样深夜未眠的还有棋兴正浓的夏玄英,算算日子今天也该有消息了,沈清歌打着呵欠,实在不明白今天主人怎么了,自己在主人面前是没有棋艺可言的,可是连输了八盘主人还是不放自己走,“主人…”清歌小心的开口,“您今晚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玄英捻着棋子道:“哦,没什么,你说泸州和萌州的仗打成什么样了?那个美人能不能破李菊堂十万精兵的局?”

沈清歌翻个白眼,最近主人似乎盯上了那个厢夫人,北方已经很难掀起大规模的战火了,那个无关痛痒的局破不破的有什么关系……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小心翼翼的,“李菊堂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只怕厢夫人……”清歌故意留了半截话,免得说错了惹主人不悦。

夏玄英了然的看看他,“你真是学得滑了,但愿她能破,美人儿啊…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说着落下一枚棋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下?你又输了。”

沈清歌有点委屈的看看他道:“不如让曼舞来陪主人下吧,属下实在是不善此道啊……”

夏玄英笑笑,“曼舞对那个美人儿有成见,何况她下棋还不如你呢。”夏玄英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中院的门恰逢其时的打开了,吱呀的门声对沈清歌来说无异于仙乐飘飘,主人等的消息来了,这回可以回去睡觉了。

涟河岸边,两骑飞马,为首的男子猛地一拉马缰,率先停下,他扬起马鞭指向西南方向,对后面刚刚停下的红衣女子说:“师父,再往前走就到了琞州地界了,我们的人,恐怕不方便这样过去。”

后面的程奥菲翻身下马,牵着马默然走到河水旁边,见她不说话,柳信也就牵了马跟着。

程奥菲忽然回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柳世黎派给柳信二十家将,两天来一直在赶路,柳信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跟程奥菲说话,今天看看到了地方,这样边陲小城的客栈里只有三五间客房,这么多人是根本住不下的,柳信吩咐众人安排住处,自己跟奥菲四处看看,这才摆脱了众人单独跟程奥菲相处。

柳信见问也不推脱,他有太多的疑问,此刻不说,更等何时?“那十八羽卫,师父确是派往琞州了吗?”当日柳信问起十八羽卫的去向,程奥菲说派他们到奉潭打探夏五公子的消息,当时柳信并未多想,到程家人失踪方觉奇怪。程奥菲与许巧玉的关系别人不知道,柳信那段时间每天出入程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为什么单单许巧玉没有被掳走?他猜测这次程家被掳根本是程奥菲一手安排,但是一来他不敢相信程奥菲这样把全家的性命交给一帮刚刚从敌人手中接过来的人;二来这些都是猜测,万一猜错了,又要惹得程奥菲伤心。故而问的十分婉转。

程奥菲转身面向涟河,“不错,他们此刻确在琞州,却不在奉潭。”程奥菲深吸口气,缓缓道:“我根本没打算瞒你,这次程家的事,是我安排的。”

柳信上前一步,“师父,那十八个人根本不可靠,你怎么能?……”

程奥菲仍是看着河水,淡然道:“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你应该明白,程家已经没办法留在萌州,柳大人胸无大志这个不要紧,但是他没有容人之量,如果我不走,我全家都会死。”

“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柳信的声音里极罕见的带了浓浓的感情。

程奥菲摇摇头,仍然没有转身看他,“你不必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很了解你,所以不会拿我们师徒的情分去冒险。”

柳信闭上眼睛,如果真的有必要,或许他真的会出卖她,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不愿意想,也不敢想……“那许姨娘呢?”柳信定了定神,“你就这么牺牲了她,她肚子里还有程家的骨肉。”

“帮我照顾他们,你可以告诉柳世黎,他们好好地,我就不会起对付萌州的心思……”

柳信涩然道:“否则你就会把萌州夷为平地?”

程奥菲肩膀微微一颤,柳信能感觉到她是在笑,“我跟你出来,原不是为了说这个,而是临别了,有些东西嘱咐你。”

柳信没有揪住一个问题不放,程奥菲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是柳信明白,为了她的目的,她绝对足够心狠手辣,足够不择手段,这一点他们一样,所以当初程奥菲选了他,两个人的情分本来就十分脆弱,一直是程奥菲在保护着这不堪一击的师徒感情。

“师父吩咐吧,徒儿谨记就是……”

程奥菲缓缓转过身,满意的笑笑道:“你可知道,柳宁宗已经开始忌惮你了?”

柳信一震,下意识的摇摇头,“我是庶子,母亲不得宠,父亲很少正眼看我……”

程奥菲摇摇头,“萌州之围中,你表现出来的见识和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柳宁宗的预期,他认为我拉拢了你,想要扶植你,这也是我这次要你同行的原因,否则我带着宁远,对我自己来说也会更加安全。”

柳信点点头,“徒儿明白!”

程奥菲正色道:“你没有明白!柳宁宗喜怒不形于色,平常待你们温厚宽和,今天我说的话你如果不能领会,只怕你杀身之祸不远!”

柳信讶然看着程奥菲,“师父的意思是……”

程奥菲面色冷峻,“我曾听说柳宁宗是双生子,原本柳家是属意他的胞弟也就是二公子为世子的,柳二公子在十三岁上游猎走失,掉到河里淹死了。”

柳信点点头,“那时我十一岁,游猎那天大哥生病了没有去,二哥说要打几只野鸡给大哥补补身子,追着跑远了的。”

“这么说你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招了柳世黎忌讳,以你的天资,恐怕之前他对你也不是现在这般不冷不热吧?”

柳信思量一下,惊怒的看向程奥菲。

程奥菲示意他冷静“这件事一定大有蹊跷,你们兄弟都是自幼习武,这病也生的巧了些。不过当初我并没有过多留心此事,只是觉得他跟宁远的关系很是奇怪,他似乎很维护这个弟弟,但是任宁远怎么出丑他都不会过问,现在看来,好在宁远心思单纯,否则也早出了什么‘意外’了。”

柳信仍是很难接受的样子,“他!……”

程奥菲冷然凝视柳信道:“你想活命的话这件事不许查!”

柳信愤怒的表情里掠过一丝凄凉,“柳信明白了……”

程奥菲叹口气,“这次你不小心放走了我,回去就要拿出一副沉迷酒色,大受打击的样子,跟赵祥的接触要尤其小心,这个人的脾气秉性柳宁宗摸得一清二楚,他们都认定你我走得近,柳宁宗一定会通过赵祥试探你,就像当初在鞅郡试探我一样,如果有一天柳宁宗不在了,你才可以完全信任赵祥。”

柳信怃然:“老师不会害我……”

程奥菲摇头,“你该说,赵祥不会想要害你……但是他不想并不代表他不会……”

看着柳信凄然的模样程奥菲心中不忍,她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柳信手里,一本书和一只香囊,“这个是你嚷了很久想要的阵法图,我都加了注解,还有战场上该注意的细节,你收好,纸上得来终觉浅,你缺少的是实在的历练,假以时日,必有所成。这只香囊是师父亲手做的,里面有两层,算是师父留给你的两个锦囊,在你觉得自己的路走不下去了的时候打开上面一层,而下面一层是萌州最后的出路,你要记得,下面一层要到最后的时刻方能打开,否则便是一场大祸。”

柳信收起书,手心紧握着香囊,“徒儿记下了……”

程奥菲叹道:“这萌州早晚是柳宁宗当家的,他部署了这么多年,地位不可撼动,你要韬光养晦,万事不可心急,师父给你最后两句忠告,这天下永远是百姓的天下,他们关心的只是下一顿是否有米下锅。苍生何辜?仁者无敌。”

柳信只是恍然的站着,程奥菲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然而自己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今晚我会在晚饭里下迷药,你要到明日正午才醒来,醒得早了就再睡一觉,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程奥菲说完翻身上马,眼前身后都是茫茫山野,世间无处不在的阴谋,让人时而兴奋莫名,时而厌倦非常,终于可以离开了,程奥菲默默祈祷,家人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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