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落的树枝挂着昏黄的太阳,残阳斜照在水中,映得溪水瑟瑟发红。
一如含莎的心,支离破碎。
“驾……驾,……”马上,含莎手不停息挥动缰绳,耳边急风呼啸,携带着路旁风景如时光倒溯,一瞬即逝。
她满眼血丝盯着远方,心急如焚,恨不得踏上跟斗云瞬息十万里。
从朝霞万丈到星辰尽隐,含莎脚不沾地,驾马如飞,可惜难跨无边山色……
又一天黄昏时,漫天飞霞栖鸟徘徊于天,眷恋着黑暗前的一丝光明,迟迟不肯归林。
清风扫落叶,城楼上清歌忽然想起含莎前天离开时……
那天他在无争山庄外观望,便宽怀大度地等待她。
可没想到等到的是
——是含莎的夺马而逃。
——是含莎凄厉、绝望的眼神……
那一刻,他恍然。
回神过后,空见满地飞灰浮动。
身后喻渊恭敬作揖。的,道:“公子,无争山庄并无异常。”
喻渊心有不解,监视无争山庄可是违背了清歌一贯规则。
闻言,清歌硬是被他拉回现实。
“射影……”他嘴角紧抿,眼神益发幽深。
在后来的日子里,清歌万花丛中过。
在后来的日子里,落日峰之战以渝州为震中轰动震惊全中原,射影更加成为武林不可企及的神话。
在后来的日子里,另一惊天动地的是:被天慕压制的绯闻
——天慕圣女当街求欢不胫而走。
一切的一切,风流云散,世事变幻,夕阳却如常红,绿波依旧逐流。只是不见了当时寻常的人……
人海车水马龙,惊鸿照影桥虹。街道似锦繁华,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含莎夜以继日,终于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到了京都(洛阳)。
逐渐的,夜的阴影侵蚀了月的光明……一个白影一而晃过,瞬间消失于无边暗淡中。
静夜中月亮穿透墨云洒下一片皎洁,含莎像壁虎爬在屋顶上。
树上知了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萦绕在她耳旁。她紧紧注视着前方……
千里之外的无争山庄,射影临窗聆听夏蝉鸣,想着含莎的巧言俏语。
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又不同。
一身男装的含莎凝神屏气,小心翼翼地盯着庭院。
庭院的长廊里不时有一批批御林军查询,这不又迎来了新的一批。
他们眼观四周耳听八方,正一步步走向含莎正下方。
屋顶上,含莎呼吸渐重,心如打鼓。
她暗中反复提醒自已淡定,可韩思夕生命悠关,越提醒她心中就越发慌乱。一不小心,脚与琉璃瓦相碰发出轻微响声。
“谁?快给我出来。”御林军头领停下脚步,向部下暗中示意后,抬头张望。
含莎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手紧握玉笛……
正在此时,“啪……”的一声,庭院前方传来瓷器碎裂声。
霎时,御林军奔向前方……
“你是谁,鬼鬼祟祟干吗?”一满脸怒气的御林军抓着身着太监服的人胸前的衣襟,气冲冲的问。
“我……我……”那被抓之人望着周身层层叠叠的铠甲,瑟瑟发抖。
“快说,你是谁?”那双手加大了力气。
“我……我是御膳房的小桂子,奉谨总管之命送药给淑妃娘娘。”
那将领一回头果然看见地上的药渣,“小桂子,你腰牌呢?”
小桂子战战兢兢从衣服里摸出腰牌,道:“这儿……”
那将领拿着他腰牌看了一会儿,又扔给了他,,道:“行了,以后做事小心点,说话大气点,别像个娘们尽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不争气的小太监,随后带着大批虾兵蟹将哗啦啦走了。
原地剩下小太监一人郁闷,他本就不是男人。
屋顶,含莎重重地轻了一口气,随即轻声跃落在小桂子身旁。
“药房在哪儿?……”含莎犹豫不决,终将玉笛斜横在小桂子脖子前威胁。
“南走,左转,右拐。”小桂子下意识道,耐何含莎连潜台词都没用。
她本想凶神恶煞一回,可惜人家小桂子丝毫没领情硬是没从刚才那儿收回神。
闻言,含莎大步流星,随即又转回到小桂子身边。
含莎虽平时有点神经大条,但好歹跟着离枫被迫读了好些书。
那时她每次都是背着他,津津有味地看些奇人异志,每当她看得浑然忘我,不亦乐乎时离枫都恰好在此时回来抽走她的书。那时她甚至怀疑离枫有双透视眼,能在同牢山那头看到这头的她肆无忌惮地做着小动作。然后其乐无穷地,专逮着她心志高昂时来煞她的威风。
此番偷偷摸摸的看书经历,想来也无不是一无所用。看!她这不是根据书中经验要将小太监,打昏吗!
对不起啊!免得你呆会吓疯,也为了消除我潜在风险,你还是睡吧。
她很是聪明地点了他的昏睡穴,然后把他拖到角落处隐藏。
继而,一抹白影飞向远方……
几经波折,含莎终于到了药房。
到此,她依稀看见昔日自己与射影在将军府偷药的情景。
摇摇头含莎强迫自已清醒,随即便点亮火把,翻箱倒柜地寻玉雪莲与琉璃珠,可一无所获。
“找玉雪莲和琉璃珠吗?”
含莎猛然一惊,回过头见是一锦衣玉带的少年倚门而立。
含莎冲向少年身旁,道:“在哪儿?”
锦衣少年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瞥了瞥含莎,道:“想知道吗?打赢了我,我一高心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你……好!”含莎气结。
但她现在委实不想有任何意外,只想快速拿到药,况且不管是逃离还是取药,这一战都避无可避。
于是,他们二人打了起来。
一个白衣缥缈,一个锦衣闪烁,二人半斤八两难解难分,一样的三脚猫功夫。
含莎暗暗着急,她自知与锦衣少年旗鼓相当,但害怕两人徒手交战会引来待卫,害怕功亏一匮。
心神不定间他们又打到了另一个庭院,彼时含莎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便很聪明地欲纵身离开。
可她刚起跃起,好死不死得清歌那块青色玉佩从身上掉了下去。
她脑袋一懵想着那声音那么远,去捡一下玉佩也无所谓。可刚跳下去未及反应却己为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你脑袋又笨,武动也不好。想学人家穿白衣盗窃耍帅,也要选地选时,那些骗死人不偿命的小书没告诉你吗?”
那锦衣少年,看着含莎颈上的利刀,笑得无害。
待卫们异口同声,道:“参见二皇子。”
锦衣少年满是无辜,怨声载道:“你们还有脸来,说是什么一流高手请我帮忙。和这九流高手过招,为了配合那乌速,我手都酸了!快带下去,看了他我就心烦。”
那个什么狗屁二皇子,他害自已灵药没得到还被抓,还光明正大厚颜无耻埋怨自己武功不好。
含莎在一旁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活剐了他。
金光闪闪的朝堂上,百官朝奏。含莎跪在朝堂下方,周围有层层待卫看守。
“你是何人,竟敢刺杀朕?”朝堂上,体态雍肿高高在上的皇帝眯着那双芝麻绿豆大的眼睛,配着那一脸贼笑,那小样显得特别滑稽。
耐何含莎此时忧心如焚,心心念念都是韩思汐的性命,压根无心评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玉佩是清歌的,是他主使你杀的吧!”
含莎抬起头了悟地笑了笑,偷药变刺杀,刺杀变谋逆;皇帝的想象也忒丰富了,肚量也委实太小了。
竟然想污蔑清歌来铲除劳苦功高的清将军,皇宫果然是阴险肮脏之地。
“是将军府里的人派你来杀我的!”皇帝的语气带着肯定,挟着威胁。
此言,听得堂下百官离心。
众人面面相觑均知清歌平日犬马声色,无能亦无胆逆反;清靖王爷更是忠心赤胆,大义凛然更不可能唆使,反是皇帝疑心重,肚量小,不容臣下。
“皇上英明,玉佩确是清歌送的!不过待卫大哥的眼睛可不太好,我是偷药的,怎么会有胆刺杀至高无上的皇上!”
此时含莎很有几分同情清歌,别人对他的虚伪的疼爱里有多少不怀好意、多少口蜜腹剑。
“不是将军府的人派你来的?”皇帝掩耳盗铃地暗示。
“是清歌派我来的,如果陛下希望如此,小民何乐而不为!”
“大胆!”皇帝恼羞成怒。
群臣看着狂妄的含莎,几分震惊,几分赞赏,几分不屑,几分嘲讽。
“父皇,他是来偷玉雪莲与琉璃珠的,”此时,一旁幸灾乐祸已久的二皇子李烨站出来回禀道,“这男子在药房昨夜与儿臣纠缠,确实是为了偷药。”
“既然他是为了偷皇儿的东西,又被皇儿捕获,那此事便暂交皇儿负责。”皇帝一脸欣慰。
他的儿子,就是聪明绝顶:打杖战无不胜,捉贼也手到擒来,真是给他长脸了。
大臣看着这对含笑相望的父子,心里晦涩复杂。
“皇儿,一定要问清玉佩状况!”下朝前老皇帝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嘱托了一句。
接下来的日子里,含莎在大牢里等待李烨,用时间荒芜换取虚无缥缈的拿药机会。
含莎就这样等着,李烨迟迟不来也无任何动作,这样就耗了半个月。
正当含莎心急如焚准备用摄魂大法找李烨,来找她竟是天奕。
“踉我走吧。含莎!”那天天奕一心想带走她。
含莎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来这儿的原因吗?”
“琉璃珠与玉雪莲不是你能拿到的。”
“你怎么知道?”含莎一惊,随后面如平镜,“既然如此,你若拿到它们我便跟你走。怎样?”
“我不能……”天奕脸色难堪。
“那你来干吗?”含莎嘲讽。
“我想你离开皇宫,离开射影清歌,你明明可以……”
含莎勃然大怒,道:“你是谁?凭什么干扰我。”
他凭什么阻止她与射影相交,凭什么阻止她救娘亲,凭什么……
“我是你……”天奕脱口而出,但立马想起师父对他的嘱托便硬生生打住。
含莎转过身,道:“你走吧。”。
天奕在牢外看了含莎很久,眼中的落寞、不忍、挣扎、歉意最终化于浓烈的愧疚。
阻止不了暴风雨来临,他始终帮不了她。
“我……含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快乐……”他看着她,仿佛用尽所有心力,瞬间槁木死灰。
含莎心有不忍,蓦然回头,却见逆光里他那清瘦的身影飘忽地像雾气,仿佛会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