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孤云醉月
二十七、孤云醉月

含莎勾唇冷笑,旋身与众人纠缠在一起。

一时之间,酒楼中的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不过片刻,楼中已空盛含莎一人。

无巧不成书,本该在斑驳高大宫墙内的小忧此时却悄悄自楼上包厢里出来,缩头缩脑地躲在栏杆上两眼放光地盯着这,罕有的打斗场面。

要知道,五年内,含莎在祁连山修炼,但为了好好教养小忧,从未在他面前显山露水。

可是小忧却自作多情曲解为:头可断,衣可换,造型不可乱。姑姑不在他面前动武,自是怕毁坏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可见他在她心中颇有一番分量。

此刻小忧掩耳盗铃地趴在围栏后,浑身瑟瑟发抖,实在不是平常小孩的胆小害怕,只不过是看的太过兴奋激动,憋笑憋得难受而已。

虽然他憋得很辛苦,可刚从酒楼外来的另一批武林人士却是一眼就瞧见了他,于是那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武士身形一跃就到了小忧跟前。

含莎正被几十个武士纠缠,她虽武功高,却念及清歌,始终没肯下重手,她看见了小忧欲失手相救,却也一时脱不开身。

“络腮胡”像根木桩子笔直的愣在他更前,小忧怒了。

在“络腮胡”掳走的小忧前一秒,他怒气的来源不是他要掳走自己,而是在气自己竟被这个“络腮胡”一眼就给瞄到了,认为他刚才憋了那么久那么难受真是太赔大了。

一转眼,“络腮胡”一个手刀,小忧翻了个死鱼眼就晕了过去。“络腮胡”带着小优,在酒楼连蹦了两三下,眨眼间就消失在左踢右打忙得不了开交的含莎视线里。

现实太假,还是她太傻?

小忧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清歌,你不仅是小人,还是个禽兽!

含莎握紧手心,双眼猩红,一瞬间杀气自酒楼弥漫开来……

话说,“络腮胡”自将小忧从酒楼掳走后便一路狂奔,一直奔到了一处荒凉的废屋里,那废屋的大门前还歪歪斜斜地半悬张满是剑痕的匾额,那匾额上的两个烫金大字“唐门”在阳光下金晃晃的很是显眼。

———这里便是唐门,数天前被含灭门的那个唐门。

奔到一座新坟前,“络腮胡”一把将仍是昏迷的小忧扔在地上,消失了片刻后也不知从哪弄弄来一桶油,对着昏睡的小忧就一桶泼过去。

那些油从小忧衣服上一路溜进他脖子里,小忧一个冷的激灵,就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

络腮胡不屑地瞟了一眼小忧,便上前,左手一捞将小忧从地上拽起来,右手很不得闲地点燃了不知何时从他手上冒出来的火把。

他恶狠狠地瞪着小忧:“你姑姑灭了我满门,今日我就烧了你祭奠我唐门中人。”

彼时小忧还在疑惑络腮胡的职业是否为魔术师,感叹他空手现火的神奇,听到这句话时,硬是吓得一哆嗦。

络腮胡一见,很是高兴,仰着脖子大笑了几声,满是快意。

小忧也跟着他嘿嘿笑了几声,络腮胡觉得他笑得委实很是奇怪,就伸长了脖子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小忧瞄了他一眼,满是不屑,随后看着天湛蓝湛蓝的天道:“俗话说,人穷不能气短。大叔你堂堂七尺男儿,虽人穷了些,气短了些,但也不能如此想不开靠抓小孩来凑做祭品,这气也未免太短些了吧!”

络腮胡脸皮抽了抽,半响扭过头,做凶恶煞装,死劲地瞪着他,劈头便是一句:“哪那么多屁话,你姑姑杀了老子门人,老子是抓你陪葬。”

小忧一听,在络腮胡目眦欲裂的怒视下,又扯开嗓子乐呵呵笑了几声,一本正经道:“你骗人,我姑姑怎么会杀人?”

“络腮胡”一想,撒谎是个技术活,很是讲究天赋异禀。这孩子才五岁,就算阅历再丰富,目前也绝没养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些优良品质,没这些品质,他觉得自然是骗不了人的。

莫非真是他搞错了,他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人,但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报仇对象吧。

当下,他凑到小忧耳边,压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我姑姑平时喝水只喝纯净水,穿衣只穿雪衣,你想她那么纯白纯净的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衣服染血!”小忧琢磨了半晌,觉得如此说才最有说服力,就凯凯而谈,回笑着印堂发黑的“络腮胡”。

络腮胡气的头发晕,举着刀就要向小忧砍下,但想着没打破这小孩的信仰就让他轻松地死了,这报仇抱的也委实不太负责。

他素来便是个负责的人,这般没品的事是绝对做不来的,当下就怒骂了一句:“天黑路滑,人性复杂。你姑姑,就是一精神分裂症,一面雪白,一面血红。”

小忧一听,恨不得对他手打脚踢,奈何除了一张嘴还能活动自如,浑身竟像木头直梆梆的很是坚硬动不了分毫,他只能很是气急耍嘴皮子反驳:“你才人性分裂,你全家都人性分裂……”

络腮胡啧啧了几声,很是开心痛快。

他看到稚嫩的小忧气的憋红了小脸,很满意地凑近他,感叹道:“水嫩水嫩的,不愧是你姑姑养出来的未来花朵,”及此他停了片刻,邪恶道,“可是我见一朵就掐一朵……”话还未完,手中的火把突然爆出一阵火星,络腮胡一把推倒小忧,举着手中的火把就要扔到他身上。

小忧吓得闭上了眼,哭着呱呱大叫:“坏人,你烧了我,我要大哭,死了也要脏了你的门人的轮回路。我就算死了,我的怨灵要一路跟着你……”

络腮胡听到小忧的叫骂,很是变态的越发开心,笑声也越发高昂,但突然他笑着笑着就没了声。

小忧见此,偷偷睁开了眼,以为他是笑岔了气,死到临头的他在害怕之余还狠狠鄙夷了他番。

正在小忧心骂络腮胡邪恶残忍,变态混蛋时,耳后传来一句清冷的声音:“你怎么,不起来?”

这句话像夏日的清泉拂过小忧慌乱的心,他半空中的心莫名地轻松了几分。这一放松就发现身体能动了。

小忧一起身,就赶紧对着络腮胡退避三舍。挪远后又觉得不太对劲,自己站起来、离开面前的络腮胡竟是没有一丝反应,小忧便抖着嗓子,怀揣着一颗惊悚的心,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挪到他跟前,去见他仍是没有反应,就很是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了他。

“啪”的一声,络腮胡像根木桩子轰隆隆地倒在地上。小忧吓得跳到了老远。

“他晕了。”那泠然的声音,再度传到小忧耳边。

小忧晃了一会儿神这才闻声而去,却见身后正一前一后徐徐走来两位白衣少年。

后面的他认识,是消失了不久的天奕叔叔,前面的清冷少年却是一无所知。

那少年眉似远山,眼似冷月,形容风雅,衣带当风,举手投足间清华高洁尽现。

少年一步步走近,眸光微微一撇,小忧立马觉得,这小小的目光流转间溢出来的便是悒清远的气韵,而他水样的眼波似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忧伤,只能遥望那天涯距离的如微云孤月。

他张着可以吞下鸡蛋的嘴,直以为见到了天仙。

这少年便是射影。

雨后清冷的阳光下,白衣的射影身姿挺俊,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柳树下,借着朦胧光晕,小忧看到他脸上泠然淡静的表情。一片片柳絮纷飞在他头顶,射影唇角微微有些弧度。

射影身后的天奕走到射影跟前,笑容一瞬间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他看着小忧张开双臂。

小忧张开双臂飞快的跑过去,跑过脚下的从草,跑过飘落的飞絮,跑傻笑一脸期待的天奕,他红着眼睛紧紧抱住了射影的双腿。

射影僵立不动,小忧就抓着他的白衣恨恨地擦了擦早已干涸的眼泪,可伶兮兮地道:“天仙哥哥,多亏你救了我。”

射影仍是僵直着身子,没说话。

为了表示谢意以及敬意,小忧很是真诚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我的规矩是,无以为报时我就一般以身相许。”

他看了看正低下头瞧自己的射影,也低下头红着脸绞着衣角道,“我把自己许配给你,你要不要?”未几,他见射影一脸惊愕的表情,便又加了一句,“我很可爱的,娶了我有很多好处……”

乍闻此言,一向淡定从容的射影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冷着眼将他仔仔细细的给打量了遍,但就点微末的表情对他来说也颇是不易。

倒是天奕,听的此言时,脸上煞白,笑容僵立,就连伸开的上臂也直愣愣的悬挂空中,特像个鹤立鸡群立在田野里披着布料赶野鸡野鸟的稻草人。自然那稻草人披的布料也太好了些。

这些话无疑是令潇洒不羁的他丢脸丢到了临祈国,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打击他的却是正打量小忧的射影猛然回过身,瞟了他一眼,就是这没什么的淡漠一眼,天奕却很是心虚,以为射影在骂他人性不倡,道德衰败,净教坏小孩子。

他原本黑线的脸,这次头顶更是飞过群群乌鸦。

半响后,射影淡然,平静道:“我没有恋童癖,刚才是天奕救了你,我只不过走在他的前面罢了。”末几,他扔下怔怔的小忧与僵立的天奕径直走了。

小忧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失望过后遂跑到天奕跟前看着一脸复杂的他,奇怪道:“你刚才张开双臂干什么?”

天奕顿了顿,黑着脸道:“没什么,人老了,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小忧低着呶呶嘴:“在一座坟前,有什么好锻炼的,你不如到深夜溜到人家的后花园,那里……”

天奕鄙视地瞟着小忧,似笑非笑:“你何时有了那般的报恩规矩?”

小忧又想了想,低头看着鞋尖:“今天……”

果不其然,天奕的嘴角又狠狠的抽了几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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