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是个柳儿发芽,草儿发青,花儿发红,鸟儿发啼的季节。
这个季节可是个很是热闹的大好季节,百花齐放,百鸟朝鸣,百家争鸣。这不,就连一向生意冷清的茶馆里现在也是座无虚席,热语滔
天,那大腹便便的老板脸上笑开了花,正忙地不可开交。
茶馆二楼,阳微风吹起丝质窗帘,阳光趁机在茶桌上留下一片灿烂的光晕。
含莎就坐在这窗边,她身前是一方长长的茶桌,桌上放着两杯两杯早已凉透的茶,茶杯旁放着一古韵古香的茶壶,对面正襟危坐着的则
是一脸急切中带着探究的清歌。
清歌目不转睛地盯着含莎,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刚才他依扶疏之言,进了西院,看见的便是眼前这清绝冷漠的少女,随后听见了她以含莎的口吻叫了他一声“风流鬼”。那时他呼吸急
促,以至于没有看清她的脸,一声“含莎”就脱口而出。
待他看清了她的容颜后,急切追问她是谁时,她说:“记得五年前地离枫吗?我是他的妹妹,也是含莎的师姐———离莎。”
于是清歌急忙问:含莎呢?
含莎却似是而非丢下一句:“去欣和茶馆。”
这不二人就到了现在的欣和茶馆。
只是这段期间,清歌数番追问含莎关于五年前她自己的消息,又是被她一句风淡云清的话堵得心口发闷。
她说:巳时便知。
清歌满腹急切空化为无奈,只有等,这一等便等到现在。
眼看离巳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不到,可是这耳后却聒噪个不停,扰得他心里添加了些许烦躁,他狠狠抽了抽眉。
清歌身后这桌,也是个靠窗的。
这桌边的人正是死皮赖脸缠着含莎过来的小忧和清歌出宫时带来的男装小宫女跟班,因他出门不爱带钱,每次出宫就专门让她买单。
这小宫婢有些迷糊、有些吵闹、有些花痴,却是个最负责的,用起来也是分外顺心,她虽有些过失,清歌也没舍得换。但因她委实太俏
丽,清歌好几次还被陌生人取笑是个靠脸吃软饭的,一怒之下他便下旨,她永远不许穿女红。
现在,这小宫婢就充分发挥了花痴的本领,她对茶楼的窗边一向心生向往,这回如愿以偿占到了这个风水宝地,自是由小乌鸦升级成大
乌鸦,喋喋不休。
小宫婢正想入非非,便口随心道:“在传说中,靠窗位置总是坐着神奇人物。如果是爱情传说,坐的不是皇帝就是王爷,如果是侠客传
说,坐的不是盟主就是教主。如果是志怪传说,做的不是神仙就是才子。这些神奇人物到酒楼用饭基本上只坐窗边,俊美的芙蓉面孔在风中
绽开层层涟漪,留给众生一个遐想,在传说中美轮美奂。”
小宫婢前后观望一番,问小忧道:“偌大一个茶楼,为什么只有我们可以坐窗边?”
小忧望着朝这边看过来的含莎清歌二人,忒无语地做了个擦汗的动作。
小宫婢没看懂他的意图,揣摩道:“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位置只能由传说中的人坐,大家普遍觉得自己不是传说,所以才自动将它留
着?哈,大家真是太自觉了。”说完打了个喷嚏。
小忧很是汗颜道:“咋们来晚了,刚才就两座,轮到我们还就这忒晒的座了。”说完,他还腾出捧着温茶的左手指了指一旁的窗户:
“窗帘坏了,拉不动了。”
小宫婢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啊?”
小忧将热气腾腾的茶盏递给小宫婢,慢悠悠地道:“这里这么晒,要不我答应了姑姑不去偷听他们讲话,我也不会坐在这儿晒这毒日
头。还有就算是大家自觉留着传说中的位置,姑姑和美人哥哥也绝对承受得起,哪里有你半寸位置。”
最后一句话太过直白,小宫婢听后俏脸通红,看了眼怒视的清歌方才后知后觉想起清歌就是皇上,察觉到自己的话大有冒犯不敬之意,
便吓的浑身哆嗦,只想跪下向清歌求饶。
小忧彼时还不知清歌是当今圣上,也不知这句话说的有些僭越的言外之意,他还只是当这小跟班怕他美人哥哥打她板子。
于是小忧便大声说道:“美人哥哥,这小跟班委实有些自恋,我已替你奚落了她,你千万别在把她给打坏了。”
清歌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小忧似笑非笑。
但这世上有一种沉默叫默许。
含莎清歌这厢仍是冷寂对立,好不容易摆平了叽叽喳喳的小宫婢,小忧又觉得看他姑姑这边恒静无言委实太过无趣,于是就噌噌地跑到
他姑姑这边,哼哼唧唧问道:“姑姑,我先出去玩会儿?”
含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老实呆着!”
清歌望了回房梁,很是友好道:“这茶楼对小孩来说实是太无聊。离姑娘若觉得危险,不妨让这小跟班保护小忧,他武功很是不错。”
这回含莎说了句:“别胡闹!申时前回来。”
小忧两眼泪汪汪地谢过清歌,便领着小宫婢乐陶陶地跑下了楼梯。
没过多久,小忧二人就到了繁花似锦的街上。身后紧紧地追随着他脚步的小宫婢,让小忧觉得自己带了一拖油瓶,心里很是郁闷。
俗话说,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小忧既然从虎一样的含莎那儿逃了出来,怎能让这笨笨的小宫婢坏了自己的心情。当下他
眼珠一转,便想出个计谋。
“宫女姐姐,”小忧猛地停下,转过身面向小宫婢,又扭过头看着前方吞了吞口水,甜甜叫道:“姐姐,小忧想吃棉花糖,你能帮我去
买下吗?”
小宫婢被他装出来的馋相骗的头晕脑装,一愣之下就点了头。
“姐姐真好,小忧最喜欢姐姐了。”小忧踮着脚很是吃力地一把抱着她的大腿,她见了就立即蹲下身伸开双手抱住小忧,但不过片刻,
耳边就响起他撒娇的声音,“姐姐买棉花糖之前,一定要尝一下哦!这年头什么都是山寨版,说不定这糖也是个冒牌货。”
小宫婢听到眼前这机灵可爱的小孩说很喜欢自己时,就已是喜上眉梢,如今见他和自己谈论他的认识,就越发付出了真心。
她站起来就向前方的棉花糖铺子走去,期间还不忘回过身叮嘱小忧:“别乱走,姐姐待会儿就来找你。”
小忧见此,从身后掏出鼓鼓的钱袋,拿在手里甩了甩,然后一股烟消失不见了。
小宫婢依小忧所言尝了一口糖,再掏钱时,却发现钱袋不见了,便想走找小忧,可是那老板却死拽着她,大叫:“吃霸王餐……”
巳时已到,茶楼里清歌刚张开口想再次问含莎之事时,含莎却示意他认真听周围人之言。他静下心来,听了一下,方才恍觉巳时便是士
子们议政之时。
要知道,清歌登上皇位后干的第一件政事就是下令,广开言路,设士子管让天下名士畅所欲言。
清歌瞟了一眼含莎,见她并无反常就继续听着,听着听着他的眼神愈加深邃:士子们大都说皇上太过仁慈纵容,容忍摄政王王宇在洛阳
横行霸道不说,还对他逼宫以死相挟攻打临祈不予追究。他们分不清这是清家天下,还是王家天下。
正有一人说,“依我看,当今圣上已是王宇的傀……”
恰在此时,茶楼老板走过来,指着新贴的横幅,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各位客观,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众人一看立即虽不愿,
但为了保持风度还是立即闭上了嘴。
清歌已恢复如常,又问道:“含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