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此恨相依
十、此恨相依

话说,那时含莎吹起竹笛,小忧简直是手之,足之,舞之,蹈之。若不是天奕教导他,不能盲目迷恋偶像,他对含莎的崇拜,堪堪就化为了顶礼膜拜。

一曲落定,含莎面无表情,拂袖而走,天奕似笑非笑地带着迷糊的小忧紧紧跟在她身后。不久后,虹桥上的他们自是没看到匆匆出船的清歌。

是夜,月满西楼,夜凉如水。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跳跃在含莎皎洁的面颊上,使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

现实有时与想象很近,可是它能代表现实吗?

不能。

小忧很果断地在心里回答道,因为他的姑姑虽然看起来温婉了些,可一出口语气照样冷硬。

她冷冷地说:“天奕!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天奕苦笑了下,转身就离开。

最后,含莎又淡漠中带着怒意:“极寒午时正,独坐寒冰床,裸体面朝北,气行小周天。你的武功尚未恢复,仍须修炼。”

天奕愣了一愣,随即笑容弥漫开来,“卿卿还是挺关心我的。”

含莎哼了一声,抬头望了回房梁,莫不支声,直到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夜空,深邃的眼里透着股至死方休的恨意。

那恨意很是明显,强烈到数步之外的小忧胳膊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小忧却琢磨着着是他的姑姑含莎认为:身为男子的天奕忒没有底气作了吞吞吐吐的形容,不留神下就猥琐了,于是很不痛快惹得她生了气。

思此,小忧很是后悔,刚才怎么修养良好就那么好,竟没往火上浇点菜花油,在他那大树上,平添几分不痛不痒的怒气。同时他在心里划上了着重号,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行事切不可婆妈,低头要有勇气,抬头要有底气。

小忧还以为自己颇会察颜阅色,可他哪里知道他姑姑的翻脸,跟他幻想的原因相隔十万八千里,真正的缘故正是他一开始就不屑一顾的信鸽所带来的纸笺。

纸笺上维映说,射影可能在魔域,让天奕去寻他。

究其始源,终究只不过———“射影”二字。

那年记忆的丝线就像一种咒语,在每个日升月落将含莎缠紧。脑中血色的记忆在一季又一季的绿色原野,揉碎成泥土中潮湿的腐朽,植入她的心,沉淀成剜心泣血的恨。

一个个漫漫长夜,仇恨象千万只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身体,切肤的疼痛里,她夜夜想着怎么折磨射影。五年来她的世界里只有无边的冰雪和浓厚的黑土,或许只有小忧和天奕是这片阴霾的天空中唯一的飞鸟。

日日夜夜她提醒自己,不能忘记恨着他,不能忘记报复他。

恨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五年前,她已发下重誓射影:你绝情、我断义、从此仇恨相行!-;

现在,他既然出现了,她又怎么舍得抛弃这个报复他大好机会……

第二天,含莎带着小忧到了兵部侍郎王宇的府邸,来拜见这位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

同牢山与世隔绝,就是精通术法的人也很难进入,更别说一般人。

莫忆虽云游至今不知身在何方,但却从不许外人进入同牢山;而离枫,微悦,更不喜世俗,是绝对不会将此外泄。

当年,天真的她唯有将进入同牢山的方法告知了尘夏,无论如何尘夏是唯一知情的人,要搞清当年的事就必须找到她。可是五年来,天慕的百晓阁对此却毫无音讯。清歌是当今皇帝,若有他相助必会事倍功半。

清歌会无私地帮含莎,却绝不会无条件地帮如今的离莎。

时间再度回到五年前,那时她尚未认识射影,也尚未认识清歌。

天空绽放着火红的玫瑰云,热烈、深沉;又如杜鹃啼血,凄凉、悲伤。

夕阳西下,无人语,静闻秋风马嘶。

茶马古道,一袭白衣若仙,青丝高束的爽朗少年悠闲的看着晚霞飞红,笑意盈然。

——这便是男装的含莎。

然而另一方天空却是剑拔弩张。

……

夕阳投在梧桐树上,像是光影流年匆匆而过。

树下的时间却像一滩腐败淤塞的河道,凝重,紧张,压抑。

树下几个身形矫健的黑衣人众星捧月地围截着一位清瘦的白年少年。

他神情宁静,扬起远山似的淡眉,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秀气的面容上显得有些清冷漠然。

风轻轻地吹着,黑衣人瑟瑟发抖,毛骨竦然。

“杀……杀……”黑衣人们克制出打晃的双腿,一骨脑地挥刀劈向少年。

少年却一直抬头望天,浑然不知身边的凌冽杀气。

在剑风的吹佛下,一片片树叶从天而降,散发着惊悚凄绝之美。

黑衣人来得快如闪电,可在清冷少年的眼中却似老人迟暮,太慢……

他一直静若磐石,从容淡定,未动分毫,直到冽凛的剑芒直指而来。

少年旋身而起,动作优雅似行云流水,然后身形快如鬼魅闪烁过每一个黑衣人旁。

黑衣人们只觉一阵眼花缭乱,待到回过神来早已成了案上鱼肉,任人摆布。

“你……你是……”一黑衣人如见鬼魅,十几年前他们已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一流高手兼杀手。

数十年的江湖阅厉竟还比不上一未及弱冠的羸弱少年。

那么他是……

“败在你手,我等三生有幸。”那个黑衣人眼里的腾腾的杀意化作由衷的敬畏。

少年依旧望着天空,一双眼清明水润,不恨不怒。

“公子,有人让我们截杀莫问公子的同伴,我们不知你是……”

少年突然转身走了。

黑衣人们槁木死灰的脸上立刻有了生气,他们拖动刚解穴的身体准备离开,却七窃流血,重重地摔了下去。

除了最高的那个黑衣人。

那唯一活着的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射影公子!”他瞪着他的背影,愤恨道:“你可知,你的少年第一,给我招来了多少灾难?”

射影停下脚步,微微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你,我被逼着练功成为天下第一,活的黯淡残酷,孤独无助。你的成就是我最大的屈辱,我一定要杀了你……”说到后来,黑衣人眼神如刀直逼那白衣少年射影。

射影听得有些烦,突然道:“很吵。”

黑衣人的脸白了片刻,道:“别装得那么淡漠,中了公子舒的‘逝水’妙手圣医韩思行都束手无策,你又能如何?”

他笑的恶毒。

射影突然出声,道:“莫问呢?”

黑衣人嘴边的笑容突然凝结了。

他原本想看射影卑躬屈膝乞求解药的样子,可这幻想还没形成就化为了空想。

片刻后,黑衣人嗤笑一声,道:“莫问,一弱质儒生,于我何干?我只是借他之名杀你而己,没想那几个笨蛋还就相信了!”

射影听此,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朝着黑衣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掌,告诫道:“不许拿莫问骗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

“中了逝水,武功再强也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身体的血化为水滴而死。我下了毒,你就这么走了?”

射影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明水润,却有些冷。

黑衣人突然笑了,笑的很凄凉。

他自己早已走火入魔,血脉逆行,内息紊乱,明日日升已是最大的期限,的确不需射影动手。

射影毫不犹豫地走了。

暮色像泼墨倾倒在空气中,扩散得比什么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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