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实,太阳渐渐隐落。
自清晨含莎便一动不动躺着,守望这几座永恒的碑……
银的月,寂寥的夜,清幽的月华,微微闪烁的星火,冰冷的石浮屠透着禅意的幽冷。
火把燃尽,晨曦微现,日升日落,夕阳映余辉。
后来,含莎怀抱着古木瑶琴,把所有会的曲子都弹给他们听,整整一夜又整整一日,琴音一直未停……
多少未赎回的夙罪,多少未流完的眼泪,多少要继续的伤悲,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无法回到曾经的最初……
一个人,一座山,一生心酸。
第三天天一亮,含莎摔裂瑶琴,大步离开。
还没走几步,潋滟山色中,一袭淡蓝衣衫的天奕带着鬼精灵小忧缓缓向她走来。
“姑姑,你不要小忧了吗?”小忧像被抛弃的小狗,眼巴巴地将她望着。
那模样要多真,有多真,简直就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只可惜,鬼精灵的他用错了对象。他的虚伪,她从头看到尾。
“天奕?”含莎瞟了一眼装可怜的小忧,淡淡地问。
虽然她现在已很冷漠,但也早已摸清了小忧的脾性,他虽装出一副可怜相却是如何都不会哭出来的,只把泪花包在眼里,叫你心里挠啊地挠,恨自己不是人,竟如此对待这稚嫩可爱的小孩。
别看小忧才五岁,但却像极了离枫的腹黑,凭借那半吊子的聪明伶俐常常装嫩,扮可爱,且屡试不爽弄得天慕上下,无人不对他喜爱有加。
“这……”天奕看着面上装可怜,暗地里却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小忧,很是好笑道,“小忧……”
“红豆不长南国,长天奕叔叔脸上了,真相思!”小忧打断了天奕未完的话,指着天奕脸上的一颗小小的痘痘,哇哇大叫,道:“姑姑离开才三天,天奕叔叔就害了相思病。”
含莎一张脸淡漠无情,不予理睬,只是看了眼沉默的天奕。
天奕正在灰头土脸地假装摸着鼻子,见含莎望过来,唯有讪笑了几声。
天奕回过头,敲了敲小忧地脑袋,戏谑道:“离公子,你可知道,说谎的小孩,谁都会不爱的!”
小忧嘟着粉嫩的小嘴,反驳道:“我又不是真金白银,怎么能让人人都喜爱?!”
话一出口,含莎凉凉向他看来,大有疑惑与惊愕意味。
天奕更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离公子,你这是不打自招……”
小忧一记白眼直接飞过去,天奕脸一僵,感觉到张牙舞爪的他像是在说:请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
“姑姑,你不要小忧了吗?你进了小忧的世界,却不许小忧在你的世界里来回走动。”小忧瞪大了双眼,眼里水灵灵的,那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显得很是无辜,“天奕常常教导小忧要公平待人,难道是骗人的吗?”
含莎闲闲地看着天奕,作壁上观。
“姑姑,你要抛弃小忧了吗?是不是,你对小忧爱的太短,就打算独自离开,决定忘了小忧?”
小忧做了个西子捧心装后,见含莎仍是沉默冷肃,就一股脑当了真,益发幽咽起来,最后干脆抽抽搭搭起来。
含莎清冷的脸逐渐转柔,却是仍旧不语,只是看着小忧的眼里有浓烈的疼惜,也有着捉摸不定的犹豫。
事实上,她觉得小忧还太小,腥红惨烈的江湖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危险残忍。
有人说如果坦白是一种伤害,那就选择谎言。如果谎言也是伤害,那就选择沉默。
可现在,含莎想,无论沉默谎言都是劳无功甚至雪上加霜时,或许唯有说出真相才能安慰这敏感的小孩。
她堪堪就要开口,天奕却是抢先了一步,“莎莎,带上他吧!与你亲身相随,才是小忧想要的,或许这也更安全。”
。含莎既没同意也没反驳,沉默着率她自走下山峰。小忧见状,屁颠屁颠地来着天奕亦步亦趋地跟着含莎。
真心离伤心最近,仅一步之遥。她的心,一念起,他们喜笑颜开;一念灭,他们郁郁寡欢。
在她的陪伴里,他们才可以呼吸,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只身抽离。
身后,一轮红日沿着斑驳静悄的山峰冉冉升起……
阳光晶莹琉璃炫耀在街角,数十匹马急速而来,洛阳茶马古道上,烟尘滚滚,直冲天际。
飞灰散尽,妇女们的视线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慢慢的可以看到街上行人们目瞪口呆,心醉神迷的表情。
顺着众人的热切的目光瞧去,一抹白衣倩影的含莎飒然显现在眼前。
她以神的姿态,闪耀在这喧闹的瞬间。,冷漠的气息地宣示着凡人勿扰的警示……清绝秀冷的容颜,加上她冷漠飘然,清逸泠然的气质一时间竟叫众人看痴了去。
含莎一步步地走着,走着。
人们的眼神也随着她的步伐,或快或慢,或缓或急,或轻或重。
自始至终,含莎似是没看到人们眼里的惊艳,她步履自然飘逸,连黛眉都没皱过一下。这可真是辜负了众人一副如此如醉的狂热迷离的表情。
途中,含莎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时间短到她身边的天奕都没发觉,那时她看见了一对颇恩爱的青年夫妇,他们身旁还站着一双玲珑剔透的儿女。
那对夫妇是秋恙和檀玉,他们能走在一起,便是五年前含莎射影相救。
倒是小忧,他亦步亦趋跟在含莎身后,时不时回撇过小脑袋,磨牙吮血地对着那些在他眼中连那蛤蟆都不如的人恶狠狠瞪上一瞪,很是轻狂宣告着自己的占有权。
这一路,含莎是一如既往的冷寂,小忧是眉来眼去的扭的脖子到发痛了,天奕却是笑的差点岔了气……
好不容易到了秦淮河,小忧走得有些累了,便直直的像根木桩子硬是再也不挪半步,当下含莎二人委实无奈但体贴他年纪太小,索性就停在岸堤的杨柳下暂作歇息。
小忧站在河对岸,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欢快地张开小小的双臂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凉爽的风,他撇过头看向含莎,却见后者低着头正思索着些什么。他再一回头,瞟向天奕,却见天奕眨也不眨地看着河面。
于是乎顺着天奕的目光,小忧看去。
却见两岸青山相对出,数帆一片日边来。
两岸间的秦淮静静地流淌,河流携着两片船帆影影绰绰地向这边靠来。
小忧瞪大了眼睛,见那两艘船帆仍是千篇一律的白色帷幔,木棹兰桨,既不别致又不新颖,确实是典型的大众化脸孔。
他不禁丈二和尚,这船又不漂亮,怎得天奕叔叔和姑姑齐齐一见钟情?想了半天,也没捉摸出个所以然,小忧便很是谦虚的不耻下问了,“姑姑,这船……”
谁知他问得忒不是时候,恰好此时含莎左袖一拂,一支通体碧绿的竹笛便出现在手中。
然后她玉手一抬,红唇一抿,湖水间便荡漾着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飘荡,彷佛是山涧流泉天下行云,说不出的自在与舒雅。
霎时,湖中较前的小船,停了片刻,随即船里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啼,不久便是船里人的喜极而泣———难产的产妇终于母子平安。
不久后,清歌在后方小船里从船篷里出来,此时笛音渐渐虚无。
他朝岸上一瞥,只淡淡一眼便看见杨柳岸,晓风残阳处,那一抹白衣清尽孤绝……
阳光淡淡地跳耀在湖面,清柔的春水里闪烁着点点星光,向天边闪耀的钻石,无声的冰寒,微微的清冷,却又似幻似真……
正如烟柳静处的那一抹白衣,等清歌到达岸边时,她已不见踪影。
清歌平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
若没猜错,那悠然飘渺的笛音便是他久寻无果的音律,那执笛之人很可能便是近年屡屡犯科的肇事人。
只是他没想到,竟是一极尽清美,冷漠至极的妙龄少女……
翘起唇,清歌笑了。
不久之后,他们定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