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一痛,含莎回过神来,却见是天奕正抓着她的手,给她上药。
含莎见此面色不改,漠然地抽回了手,抬起头对着一旁怔怔地看着她流着血的维映,道:“这次是谁?”
耳边响起冷寂的声音,维映方才被拉回现实,道:“新科状元,亦是负心之人文弘。”
闻言,含莎再也不看他二人,面色不改径直向山下走去。
风吹起她满头青丝,在身后纷飞纠缠与寒冰碎雪映成凄迷,只显得无尽的萧索与孤寂。
天奕的心里很是堵塞。
“莎莎,你的剑果真削铁如泥。我输了,必须替小忧看着你。”天奕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很是潇洒地跑上前跟着含莎。
含莎闻言,眉头抽了抽,身形轻盈,凌波微步便从脚下倾泻而出。
天奕直觉眼花缭乱,再睁开眼时渺渺时空,茫茫雪海,早已没了含莎飘离的身影。正怔仲间,空中传来清且淡的声音:“照顾好小忧……”
洛阳
数天前是科考发榜的日子,全国各地的举子才士齐聚大街,当真是热闹非凡。
今天是殿试后,状元游街的日子。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新科状元文弘骑着高俊的白马,气质潇洒,举止雍容地自街角处而来。淡然接受着百姓的热切目光,他轻举着手向四面八方的围观群众道谢,逆着阳光温文微笑的他风华绝代,恍若神人。
“好帅啊!”街边,一位少女发出惊叹。
“果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另一为老人,捂着煞的白色胡须,满目笑意地感慨。
想当初他考了多次才考了个童生,真没想到一位未及弱冠少年随意一考状元之位就手到擎来。
街边的诸如此类的赞赏自是多不胜数,当然也有嘲讽不屑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之类的,然而也还有目下无尘之类的。
这不刚走至大街旁的司音苑,文状元的眉头皱了皱,此地一向繁华今日却大门紧闭,不仅没有一人出来朝他道贺,反而楼上的人在看到了他后还一脸漠然地目无表情。
堂堂新科状元,尽遭人如此冷落,文弘心里很是抑郁不平。
他费尽心力,换得鱼跃龙门,好不容易拜托了平族子弟的寒酸,满心以为不再会受到任何冷落鄙视。认为别人像自己从前向往士族子弟一样对自己顶礼膜拜,是理所当然。
可如今,竟然还有人敢蔑视他!
文弘的眼里渐渐地涌起翻江倒海的怒意……
恰在此时,楼上的帷幕中,阵轻悠飘转的乐声响起,人群的喧嚣声顿时清减少许。
文弘没有抬头,只静静听着。
一时间,街上宁静到了极点。
渐渐地宛如流风清泉的琴声,便如天上的阳光悄然而来,无声倾泻,极尽清华。
阳光炫耀在翠绿欲滴地嫩叶上,一阵春风飘荡,树叶沙沙作响,众人渐渐沉迷其中。
琴音的空灵与华丽融为一体,众人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流水一般琴音渐渐飘散,最后化为虚无。
众人懵懵然醒来,见四下寂静,只觉流星雨落,月光徜徉,金壁辉影,玉箫吹梦,恍若隔世。
一时,马上的文弘呆呆地,但他的眼里绽放着七彩的烟花,绚丽夺目。
沉静片刻后,他呼吸沉慢,调转马头,一言不语,不顾世人的陶醉,悄然离开……
半个时辰后,那位新科状元文弘在游行将完时,在众人热情地围观下,一昏不醒……
后来,据刑部调查,文弘是因围观人数太多,心里紧张,导致呼吸急促而死。
众人唏嘘不已,风度翩翩的文弘竟是被活活看杀。
自此,世上多了一种荒诞的死法,看杀。
“哥,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被看杀?”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看着墙上的公告,皱着眉不得其解,但她的样子委实太可爱,引得路过的少年频频侧目。
“音律能控制人的呼吸。”蓝衣少年转过头冷冷地瞟了看过来的行人一眼,垂下头半响没说话,良久后方沉沉道:“如若别有内情,或许那阵琴音便是割喉利刃!”
夜华初上,疏烟淡月。
英气勃发的少年与温柔可爱的少女步履生风,轻飘飘就荡到了刑部的停尸房,他们动作麻利地找到到了文弘的尸身。
揭下尸首上的白布,文弘睁大了双眼,弘眼里很是清澈,那清澈的眼里显而易见,洋溢着惊喜与痴迷。
兄妹二人盯着尸首看了半晌,最后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回庄找他们学问渊博的少爷来解读……
……
天慕云霰宫
数十年间,。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而在世间,天慕寂静如雪,也从未改变。
如今山河永寂的天幕宫中,像梦里的江湖,百花齐放,人来人往,倒是开的一片繁华似锦。
三十年前,天慕的神石显现出预言,说三十年后的天女会将天慕带向世间顶端,绽放出空前绝后地盛世烟花。
这数十年来,天慕风波不断,笙歌荒凉,在岁月流失中荒芜。
而今,则是天女初现云霰,昭告全江湖的日子。
云霰宫里,天慕众人恭敬地站在堂下,等待着天女的降临。
等了许久后,天女还未到,堂中天慕门人渐渐不耐,纷纷怀有抱怨。他们长年在世外纵横跋扈,又如何忍受得了这份冷落,屈辱。
许久许久后,含莎一袭白衣,目不斜视,带着绝世的清冽冰冷,足不染尘地走进云霰宫。
纷乱的大厅里,嘈杂声戛然而止,他们愣愣的,仿佛被含莎冻住了心魂。
一步一步,她走得很慢,很慢,在众人回魂后出离愤怒地眼里,她安之若素地走到了最上方的位子上。
众人一时唏嘘,随着含莎的远离,心底那股森寒渐渐消去,他们长长地输了口气。
这世上,竟有人,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他们凝重的不敢呼吸。
“你就是天女?”年轻的天慕祭司长老站在众人身前,鹤立鸡群,满是不屑,口气很是猖狂。
含莎抬头看着房梁,半天后方才出声,声音似亘古冰雪,道:“你想亲自确定一下?”
“有何不可,你一小小少女,就不怕天女这头衔压死你吗?”
含莎冷冷一笑,眼神如寒玉冰击,道:“比武,谋略,亦或是人心?”
声音虽淡,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强势,随意间,她将上位者威仪凛然演绎到了极致。
祭司长老全身绷紧,只觉一道森寒冰冽之气,直冲自己而来。心中寒意肆意漫延,他如临大敌,指甲紧紧捏住手心。
众人在一旁观看着,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二人踏进天堂或是沦入地狱。
含莎不予理睬,抄着双手听着窗外的风静静从耳边呼啸而过,对祭司长老的反映很是风淡云轻。
“祭司长老秦彧,参见天女!”秦彧一马当先,当众挺直了背,双手一握恭敬打揖,道:“秦彧甘败下风,还望天女恕罪。”
一时间,众人不明所以。待他们的神鼻闻见淡淡的血腥,方才恍然大惊。
———脾气火爆,冲动易怒,武功仅居执法长老的祭司秦彧,竟恐慌地抓破了手心。
众人惊生出一身冷汗,膝盖一弯,很是聪明地见风使舵跪了下去,言辞切切道:“参见天女。”
含莎看着房梁,久不发话,任他们在冰冷的地面上跪着。
大厅之上,一时间呼吸可闻。
屋外绵延的青藤爬在树上,藤稍随着淡淡的清风微微摇曳,它投在地上的光影也隐隐绰绰,飘荡不定,,亦如此刻大殿上的众人,忐忑不安,如履薄冰……
过了许久,含莎依旧如常,如常静静地欣赏屋外这恬雅风景。
“天女……”秦彧实在忍受不了静寂,有些烦躁地开口道。
“何事?”含莎瞥向他,满眼幽碧,目光中还夹杂着无尽的冷寒,像地狱奈何桥下的静水流深在泛着泠光。
秦彧心头一凉,些许燥意在迎上她清冽的眼神时,逐渐消散,放小心翼翼地道:“属下自知冒犯了天女,不敢奢求你原谅。但众人无辜,烦请你让他们起来。”
含莎也不理他,冷着声自顾自道:“既然你们称我为天女,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必须听我的。如有不服者,我奉陪到底!”
半晌后,无一人提出异议。就连高傲的秦彧都低着头,不敢正面含莎的眼睛。
“即日起,天慕散落江湖,全力追寻尘夏的消息。若遇不平者,必竭力相助。”说此含莎冷冷地看着堂下众人,“若有兴风作浪,欺凌弱小者,天慕众人共讨之。”及此她幽黑的眼底浮起炽烈的杀气,“茫茫碧落,我必会将他,挫骨扬灰,魂魄无存。”
此话一出,殿中人人心魂一凛,浑身止不住哆嗦。
“天女……”人群中,有人低叫道。
含莎的眼风淡淡瞥过那人,一脸冷漠。
“这几年,天奕在外转与天慕作对,”那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偷偷瞄了眼含莎,小心措辞道,“天女降临,我……还请你帮我们解决这纠结几年的事。”
含莎一脸平静,声音清冷,“天奕呢?”
不久后,一一天奕迤迤然自外走来,洁白的衣衫上还粘着几颗红艳的石榴,瞟了众人,笑眯眯地让人搬了把凳子大喇喇坐下。
眉眼含笑道:“卿卿罚轻点哦,我怕疼。”
“废除武功,赶出天慕。”
含莎头也不抬,冷着声平静地道出,自然地仿佛看着窗外的春水天长。
一阵清风吹来,天奕墨发飞扬,白衣飘荡,他忽而洒脱一笑:“卿卿真是想的周到,如此一来,我总算可以一直伴着你了。”
含莎冷冷地扫过天奕,很平静地朝着他伸出左手。
天奕笑容清浅,不像是即将被废功力而是像在赴一场繁华盛宴。
天奕宽大的衣袖鼓了起来。
众人只听道猎猎的风声,惊愕地还没反应过来,天奕的嘴角一渗出丝丝鲜血,那滴滴鲜血在他明澈的白袍上绽开妖娆缠绕的红莲。
众人一回神,见天奕浑身瘫软,以剑支地,脚步虚浮地走向屋外。而他们的天女,眼里是万年不变的亘幽寒。
天慕上下均知,天奕是天女的亲堂哥,命定的未婚夫。
一时间,人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