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风逐月,柳影遮星,云笔画苍穹。
山影叠峰,灯火阑珊,华殿寂寥人。
夜色袭来,悄无声息,顷刻之间便淹没大地,唯留下几点惨淡的烛光的在黑夜中摇摇欲坠。
“咳……”
“咳…咳…”
昏暗的大殿内不断传出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猛烈的似要将心肺咳出一般。
“皇上,已到后夜,您就寝吧?”
看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子,李安满眼疼惜之情。
紫阳患病多日,虽有好转,但身体依然弱不禁风。看着未痊愈的紫阳还这么劳累,心里不由担忧起来。
放下已批好的奏折,空洞无神的眼睛望了望漆黑的窗外,垂声问到:“现在是几更天?”
“三更天。”
“三更天?”他自言一声,目光扫了眼并不明亮的灯烛,转而移开目光起身走到金榻边。
望着那张自己躺了数日的床榻,心里莫名有些厌烦,连泛起的点点困意也消失殆尽。
李安走过来准备为他宽衣解带。
“我自己来。”他伸手一挡,冷言道:“你下去吧!”
李安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愣了半刻才回应,“是。”
紫阳背对于他,李安看不清此刻他的神情,但从声音可辨出,他的心情不好。
他退出掩好殿门,站在殿外望着残月却迟迟未离开。
想想自己照顾紫阳已有二十年,虽说紫阳贵为天子,但在他眼里仍是那个个善良文静的孩子。
看着他被病魔缠身时痛苦的模样,恨不得把那些折磨加到自己身上,让自己代他承受。
先帝将皇上托付于自己,自己却没能照顾好。想到这里,内疚和不安一次次的涌上来,击打着本不平静的心。
太祖爷,您一定要保佑皇上平安,一定要让皇上的病好起来。百姓需要他,这个国家更需要他,千万不能让皇上出事啊!
心系皇上安慰,更系国家安慰,只可惜自己只是一?介草奴,不能为皇上解忧,只能默默为之祈祷。
“唉!”
沾了沾湿润的眼角,摇摇头暗叹一声。
“李安。”
正准备离开,忽听到殿内传出一道清凉却微弱的声音。
虚弱的如同私语般的音色,却清晰的传入李安的耳中。
“老奴在。”
听到声音他忙弯腰应答,只是忧伤的表情还停留在那张已被岁月磨的长满褶子的脸上。
“明日六更,传……”
“咳……咳咳……”
“传关路进宫。”
“咳……”
话音刚落,殿内又传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呕心沥血般是咳嗽声,让人听着都为之心痛。
李安蹙眉道:“皇上,您……”
“我没事,吭…吭…”
殿内烛灯忽然全被熄灭,顿时一片黑暗,唯留下惨淡的仿佛被蒙上一层轻纱的月色洒下来。
声音被压低,好似不想让他再听出自己的咳嗽声。知道皇上的脾气,李安便不再出声,只默默待在殿外。
――
来到都城数日,却迟迟未进楚黎宫。望着几近与天相通的城墙,那如清水般透澈的眼眸含着一层淡淡的忧闷。
从小与水易寒一起学武功,虽没有水易寒轻功那么好,但翻跃这样的城墙却是轻而易举。迟迟为出动,只是因放不下心里的依念,那个他藏了十几年的喜欢。
知道这一进去意味着什么……
目光似近似远,表情似喜似忧。
或许已然释怀,这一切,或许他早已明白。
五更天的天色还是一片灰白,隐隐有种阴沉的感觉。一缕缕深蓝色的云条来回缓缓游动,隐藏了本不明朗的月星。
白天欢悦的街道上此刻却变得寂静凄清,偶尔吹过几片枯叶也只是发出沙沙的闷声。
或许是在映衬内心的深沉,一切黯淡萧条。
缓缓放下木窗,转身背对着站了一会。嘴边轻轻勾起一抹苦笑,优美的弧度依然掩盖不住眼中未逝尽的暗殇。
他知道,自己该动身了。
―
得到皇上召见的消息,关路拿上那张银色面具匆忙出发。
离皇宫并没有多少距离,为了更快见到皇上,他还是骑了战马进宫。
“皇上。”
说起风尘仆仆一点没错。一路急匆赶来的关路忘了自己是一位臣子,忘了自己平日应有的将军风范,他猛的推开殿门冲了进去。
看着一身便衣,表情慌张的关路,紫阳苍白的脸瞬间阴暗起来。
“关将军,皇上面前怎可如此无理。”
一语道破梦中人。
李安的一句话才将关路从慌张中拉出来。
他忙单膝跪地,满脸的悔意。
“臣一时鲁莽,望皇上恕罪。”
紫阳一直细细品茶,虽有病在身,举手投足间仍然高贵优雅。
如果刚才闯进的是别人,或许早就脑袋搬家了,谁让下面跪的是他最重用的大将军。
他迟迟未说话,任由关路当着太监宫女的面跪着。
一柱香后,紫阳手中的茶已被换成奏章。
“皇上……”
看到紫阳并没有想让关路起来的意思,李安焦急的小声唤到。
皇上一直未说话,关路也不敢贸然言说。虽是习武之人,这点惩罚不算什么,但自己堂堂一大将军,却在这么多宫女太监面前受罚,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几日未见,我竟不知道大将军有匪贼一般的风度,要不要我为大将军赐‘匪将’一称呼?”
紫阳挑眉笑着,话语间尽是讽意。
“皇上你就别开微臣的玩笑了。”关路尴尬的说到,表情有些黯然。
两人私下虽还是好朋友,但在厅堂上仍主臣分明,他心里虽不悦但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好了,起来吧!”
得到应允,关路站起身,慌忙的表情已换上一副沉着冷静的冷酷样。
“这几日可有查到什么?”
想到洛城一案,紫阳秀眉微微一皱,清澈的眼中流露出淡淡哀伤。
“回皇上,臣在案发地找到了这个。”关路拿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李安将面具递给紫阳,看到面具的一刹那,紫阳心里咯噔一下,那颗柔弱的心脏忽地漏跳一拍,隐隐作痛起来。
他轻轻按住心脏的位置,疼痛感越来越,他嘴角不停抽搐着,额头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为了不让他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强忍着疼痛,直直坐了起来。
目光再次移回那张面具,细细看了起来。面具由纯银打造而成,半边面具镶有名贵的雪珠,下颚处缺出一块,刚好露出人的嘴唇和下巴。
世上只有一颗雪珠,而拥有雪珠之人,这世上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