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南顾不得自己伤口的疼痛,扑过去,抱起了他的弟弟,哭泣地惊吼道:“弟弟……弟弟你怎么了?”
李谦南的脸已由黑色涨成了红色,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已凝聚了他的头上,他的表情也已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收缩。他整个人都在痛苦地挣扎着。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李星南的手臂,抓得很紧,因为这已是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用尽最后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五个字:“哥,替……我……报仇……” 他死了,他是不是在临死的最后一刻才明白能够拥有亲情是多么的幸福?否则他也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
刻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的哥哥了。
那些侍卫也都纷纷惊呼着,向李星南围了过来。忽然有一人大喊道:“快……快去禀告门主。”所有的人都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向内堂跑了过去。 李星南还是在紧紧地抱着他弟弟的尸体,什么都没有说,连动都没有动,因为他心里的痛已经令他忘记了动作。
李谦南的尸体在他的怀里慢慢收缩、腐烂,直到化为了一滩瘀血,化在了他的衣服上。 叶浴芊看着尸体的变化,突然惊呼一声:“吞金怒蛇散!” 江湖中有各式各样的剧毒,但只划开一个这么小的伤口,就能够活活地毒死一个人,并让这个人尸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化成一滩血迹的,也只有唐门的第一剧毒——吞金怒蛇散了。
可是陆方印的剑上为什么会涂着这种剧毒?陆方印岂非也是死在这种剧毒之下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不成? 没有人知道这些问题,这背后仿佛有些一个阴谋,一个十分神秘而又可怕的阴谋。
晋灵羽轻轻地走到李星南的面前,她的声音也已因为恐惧和悲伤而变得颤抖:“南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剑上会……会有毒。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
李星南忽然抬起了头,痴痴地凝注着她。晋灵羽看着她忧郁、痛苦的眼神,心里就仿佛被一根针在刺着,刺地她很痛苦,和李星南一样的痛苦。 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而造成的。她若不来骑风门,李谦南也就不会死了。她无法原谅自己的鲁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星南才轻声道:“羽妹,我相信你。”他忽然站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声道:“快走,你们快走,一会我父亲就要来了。” 晋灵羽啜泣道:“不,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李星南脸上的表情更痛苦、更扭曲,“你别管我,你快走,走……” 晋灵羽还是依然道:“不,我不能走。” 李星南忽然对着叶浴芊大声吼道:“走,带她走……” 叶浴芊微微一怔,然后又对着他点了点头。接着她拉住了晋灵羽的手腕,道:“羽妹,我们快走,否则一会就走不了了。” 晋灵羽挣扎着,啜泣着。
叶浴芊忽然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她不能动了。 李星南对叶浴芊道:“好好照顾她。” 叶浴芊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也不必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他也并不希望自己再说什么。 晋灵羽在流泪。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李星南也只能流着泪。
晚霞瑰丽,暮色渐临。 夕阳斜斜地照在一扇窗子上,白色的窗纸在夕阳下奇妙地变成了一种淡淡的黄色。屋子里很暗,甚至还带着一种潮气,仿佛这屋子已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进来到过。
屋子里没有别的陈设,只有一张很大的木床,床上的床单却是崭新的,一个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屋里出奇的安静,连他的呼吸声都没有。 这少年面上的轮廓英俊而挺拔,面色确实暗淡的,仿佛已和屋子里的暗淡融为一体,他整个人都似已和暗淡、寂静融为一体。
他已在这里躺了很久,现在还没有醒,仿佛还要一直躺下去。他清醒的时候确实已太疲倦、太紧张,对他来说,昏迷着也许就是最轻松、最舒适的时候。
小屋外的院子里也静静地站着四个人——梅霜、赵雨、明电、唐皓虎。 他们的身份地位在江湖中都不低,梅霜、赵雨、明电俱是名列江湖中最大神秘杀手组织幻——星阁中五大高手之位,唐皓虎则是江湖最精于使用暗器的世家——唐门的二当家。
他们每一个都是在江湖中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可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人。 可现在他们却都静静地站在这里,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很凝重、严谨,四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站立的姿势庄重而直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在守候着什么。
如果他们是在守候,大概是在守候屋子里昏迷的这个少年。这个昏迷的少年究竟是谁?竟值得他们四个人同时守候在这里。 如果他们是在等待,那江湖中又有什么人能够令他们四个人如此恭谨地等待? 天色渐黯,空中出现了星光。
晚风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香气,一种很香却又说不出来的香气。接着,门外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车轮的响声。
梅霜明媚的眼睛突然一亮,轻声道:“来了。” 然后他们四个人就都走出了这院子。 来了?什么人来了?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红色车厢的马车,赶车的竟然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小女孩,垂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看样子只有七八岁,但一双大大的眼睛却很亮。
小女孩嘴里哼着小曲,声音娇细地如出谷黄莺。她看都没有看这四个人一眼,忽然转过身子,伸手轻轻地拂起了红色的车帘。 这一刻,他们四个人仿佛都紧张了起来,连彼此的故意声都似听不见了。 车帘缓缓地打来,从里面轻轻地伸出了一只手。
可以说这简直是一只完美的手,光滑、柔细、洁白,毫无瑕疵,尤其是它的颜色,就如同
刚从母体流出来的乳液一样纯白。这是自古以来多少爱美的少女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只手。 能够拥有如此美丽的一只手的人,想必她的人更加美丽。 风中的香味更浓了,不仅有花香,还带着一种天然的、从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体香。 她的人也已走出了车厢。 她走出来的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仿佛失去了原有的活力,星光不再闪烁,树影不再浮动,晚风不再清凉,夜色不再凄迷。——因为他们四个人都已感觉不到了那些变化。
她的人已吸引了他们四个人的眼睛。 她身上披着一件天蓝色的柔丝宽袍,里面穿着也是天蓝色的衣衫,宽袍流云般地拖在地下。她那靓丽的柔发从高挽的云鬓下一丝丝披落在肩后,在晚风中散落地飞舞着。
她的脸前鼻梁以下蒙着一层轻纱,只露出鼻梁以上的脸。但她的一双秋波已美的超尘绝俗,温柔地就如同春天里吹过荷塘的暖风。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用说任何话,不用做任何动作,她身上那种天资灵秀的风韵、神采已奇妙地弥漫在了这里每一个角落,没一个人的心中。
她下了马车就牵着那个蓝衣小女孩的手向这四个人轻轻地走了过来。 每个女人走路的姿势都不同,她走路的姿势更是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之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看着这种走姿简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等她走到这四个人的面前,这四个人立刻一起躬身行礼。 她并没有看这三个男人,只看着梅霜,道:“他在里面吗?”她虽然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但她的声音里却流露出一种男人应有的威严和自信。
梅霜立刻应声道:“在。”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先出去吧。” 四个人立刻应声道:“是。”他们转身向院外走去,走出了几步,她又忽然轻轻叫道:“等等。” 四个人立刻就停了下来,她牵着蓝衣小女孩的手走到梅
霜的面前,轻声道:“你先带着她,把她照顾好。” 梅霜看了蓝衣小女孩一眼,仿佛觉的她很可爱,展颜一笑道:“是。” 蓝衣小女孩居然很听话,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迷茫。
她也对着小女孩笑了笑,然后,就轻轻地把她的手牵给了梅霜。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目光中渐渐变得温柔无比,她转身轻轻地推开了屋子的门,静静地走了进去。 那个少年依然躺在那里,她走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