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灰色紧衣的人手握一柄长剑,正悄悄地朝晋灵羽的背后走去。他的脚步很慢、也很轻,就像一条游蛇一般,每一步都绝不会发出一点响声。
而晋灵羽和叶浴芊此时还沉寂在那凄厉的哭泣之中,别说有一个人轻轻地走过来,就是一只猛虎向她们扑过来,她们也未必会察觉的到。
那灰衣人走到距她们一丈处的地方,突然暴呵一声,手腕上力道猛涌,手上长剑也闪电般向前刺出。
这一声暴呵在这本就显得幽静的小径上突然传了出来,就如同凭空的一声霹雳,当真是格外地响彻,周围树木上的树叶都似都被震落而下。
叶浴芊和晋灵羽忽地听到这呵声,心头都不禁为之一颤。叶浴芊又突见一道亮光在眼前咋然一闪,不禁大呼出声:“小心……”
这突来的一变简直令人骇然惊悚。而这一剑也实在是太快了。
呼声的同时,叶浴芊左手已霍然挥出,猛地用力一推,她面前的晋灵羽就被她推倒了下去。可是,她自己却已没有躲避的时间了,长剑带着一道轻锐的风声,迎面刺向她的咽喉。
就在这一刹那,叶浴芊右手蓦然反手一抄,手法十分巧妙自然地就拍开了长剑刺出的方向,她纤柔的身子几乎在同时跃了起来。
那灰衣人默然一怔,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才明明已对准了方向,明明已做出了一击必中的准备,何况对方还是两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可不知怎的他这一剑却偏偏刺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叶浴芊蓦地里反手一掌挥出,重重地打在那灰衣人的身上。这看似轻轻的一掌,却将那人高马大的灰衣人拍地站立不住,向后倒去。
叶浴芊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却绝对不是那终娇花照水的纤弱女子。她和她的丈夫齐少如在一起的那些以往时日,一直过着仙侣般的日子,平日闲暇时,她耐心地教齐少如一些抚琴书画,齐少如便亲身细心地教授她一些自身的武技。
齐少如天资聪慧,十四岁就已学会他父亲教给他的全部武功,之后又行走江湖数十年,拜得不少武林高手与江湖异人为师,学得一身不俗的本领。叶浴芊虽学到的不多,但足以应对那些泛泛之辈。所以,她刚刚才能从那么惊心急迫的情形下,一掌震开那灰衣人的一剑。
此时,晋灵羽也已从惊骇中反应了过来,俯身捡起地上那柄陆方印留下的银剑,霍然已挥出一剑,剑锋直抵到那灰衣人的肩上。只要那黑衣人再敢动一下,凌厉的剑锋立刻就会划破他的脖筋。晋灵羽自幼生长在武林世家,自然也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
此刻,灰衣人的脸上已变得完全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忽然长叹一声,默默道:“动手吧,一剑刺死我。”
晋灵羽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愣,她从来还有见过一个被威胁的人还能这么沉得住气,更没有见过一个主动求死的人。她当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她身上那大小姐的脾气又不禁抖了出来,冷冷哼了一声,微气道:“我当然要杀死你,只怕你想不死都不行了。”她说的话虽然是残酷的,但自她嗓子里发出来的那股声音却又是那么清悦动听的。只让人听得心里悠悠舒畅,毫无一丝畏惧之心。
灰衣人眼光流动,突然嬉笑道:“人生总有一死,我能死在你这么美的小美女手中,就算死也死地太幸运了一些。”话音一落,他眼中的笑意更多,竟仰天大笑了起来。
一个人若被别人夸奖长的美,总是一件能令人觉得心里舒服和高兴的事。可是晋灵羽心里现在一点都不舒服,也不高兴。看着这人脸上临死还这么嬉皮无赖的表情,她心里简直快气炸了,洁白光滑的手上更是鼓起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青筋,手上握的长剑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真是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令人讨又而作呕的家伙,但她的心底毕竟是善良的,她从不忍心伤害天地间任何一个生灵,哪怕是邪恶的生灵。
灰衣人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那一双明媚而诱人的眼睛,突然又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杀我了?”他脸上的表情更让人讨厌,接道:“姑娘,我只是这里的一个小山贼,平时劫几个小钱。今天算我倒霉,遇到了你们这两个不可亵渎的仙女。”他喘了口气,又道:“既然我也没有伤到你,不如你放了我吧,咱们就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
“你想的倒美……”
这句话不是晋灵羽说的,而是叶浴芊说的。
灰衣人听到这句话,身子不由地一震,霍然转过头看去。
然后,他就又笑了,因为他转过头去看到的又是一个绝美而清丽的女子。只要看见女人,他总是会笑的。他总认为女人都是商量的,更是好欺骗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好说话、越好欺骗。
因为一个女人若是太美了,一定从小就被她周围许多不同的人呵护的、让着的,很少会有烦恼和痛苦。所以她们的心就会变得很纯洁,甚至很愚蠢。——这是她们自己的悲哀,也是那些尝尝呵护她们的人的悲哀。
可是,这次灰衣人毕竟还是意料错了。叶浴芊固然是个天下少见的绝世尤物,可她的心却一点也不简单,一点也不愚蠢。毕竟她最近经历过的可怕而残酷的事情太多了。——无论什么人,只要多遭遇一些残酷的事情,心灵都会变化的。
叶浴芊手中已多了一柄剑,那是灰衣人自己的剑,她一剑已穿风般刺出。
只听一声无比惨厉的叫声骤然传出,灰衣人的左肩上已挨了一剑,鲜血四溅,不仅染红了他的衣服,也了挫伤了他的胆量。他痛苦地抬起头,痛苦地瞪着叶浴芊,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无比美丽、无比轻柔的女人竟然也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
这本身就是一件叫人不可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此时的小路上,竟有两个娇小的女子握剑威胁着一个大男人,这件事本就是滑稽也不可想象的。灰衣人若不是真的亲临其境,只怕他一辈子也会看不起女人,尤其看不起那种漂亮的女人。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有时候漂亮的女人比丑陋的男人都要可怕的多。
叶浴芊怒眉一扬,轻斥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衣人到了现在哪里还敢欺骗她们,实际上,他连叶浴芊的眼睛看都不敢看一眼,只得呐呐道:“我叫张风,是城中骑……骑风门门下的人。”
听到“骑风门”这三个字,晋灵羽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显然是觉得很惊讶。她的声音也变地愤怒起来,手中挥起银剑,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看我不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灰衣人的脸上变成了惨碧色,哭丧着道:“姑娘,我……我现在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要再对你们说谎话,岂不是嫌自己……嫌自己死的太慢了吗?”
叶浴芊皱了皱眉,她也在奇怪为什么晋灵羽一听到“骑风门”就变地如此不自然,她轻轻拍了拍晋灵羽的柔肩,轻声道:“不妨先听他说下去再说。”
晋灵羽晶莹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忽然轻叹一声,手中银剑也缓缓低了下来。
叶浴芊又转头对张风轻斥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老实点回答,我可以放了你。”她笑了笑,又道“但你若有半句假话,我就真的当你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她轻轻一弹手中长剑,“呛”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又道:“而我这柄剑可以如你所愿,让你死地快一些。”
张风急头上已流下了豆大的汗珠,这柄剑原本是他使用的兵刃,现在却有人要用自己的剑来杀他自己,这种凄凉的悲哀真是让人从心底升出一丝寒意。张风急忙地点了点头,急声道:“姑娘,只要你能饶我的命,我一定知无……知无不告。”
叶浴芊双眉一扬,道:“好,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隐藏在这里的?”
张风道:“昨天晚上,我跟着我家大少爷一同来到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
听到了“大少爷”这三个字,晋灵羽目光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悲寂,良久,她无奈地默默地叹出了一口气。
叶浴芊又道:“你说的大少爷就是那骑风门的大少爷?”
张风急忙点头道:“对,对,就是骑风门的大少爷,他叫李……李星南。”
叶浴芊皱眉道:“可是大半夜的,他好好来这里做什么?”
张风回道:“我家大少爷一向与蜀中唐门的二公子唐皓虎交情颇深,前几日,唐二公子应我家少爷之请来到扬州,他们二人兴趣颇为相投,整日聚在骑风门内不是谈武论道、就博弈作画。”
晋灵羽突然纤眉一张,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挥剑轻斥道:“李星南的兴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问得你是他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立刻就要了你的命。”
张风被这几句呵声吓得面色惨变,连声道:“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再多一句废话了。”
叶浴芊看着晋灵羽现在这样子,心里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她注意到只要张风说起骑风门和李星南来,她就会显得很不自然,“难道李星南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听张风又道:“骑风门内毕竟太过嘈杂,于是他们就想找到了这个安逸的地方好好论道一番,于是就找到了这个地方。昨夜,我跟着少爷还有唐二公子来到这里,他们正说地好好的,突然这里就来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叶浴芊和晋灵羽心中突然一抖,晋灵羽急问道:“那人是什么模样?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张风道:“那人长的英俊潇洒,穿着一身灰色衣衫。”
“是他,一定是他。”晋灵羽不住地暗暗说到。她又急忙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张风道:“我家少爷和唐二公子看他相貌不俗,举止非凡,就请教起他的名字。”
叶浴芊也忍不住急声道:“那人怎么说?”
张风道:“那人说他叫陆方印。”听到这个名字,叶浴芊才长长出了口气,心中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暗道:“果然是他。”
张风道:“哪知我家少爷听了这个名字,脸色忽然大变,说什么‘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本想还去找你,没想到你倒主动来了。’”
叶浴芊只听的莫名其妙,道:“你家少爷为什么要找陆方印?”
张风道:“因为我家少爷从小就一直爱慕万云堂的晋小姐,他们俩也是指腹为婚。”他叹了口气,又道:“那时候,万云堂和骑风门的关系十分亲近,晋鸣休堂主和李寒塘门主更是亲如兄弟。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家之间的关系变得破裂了。这门婚事也只得作罢。但我家少爷一直都是爱着万云堂的晋姑娘的。”
他缓口气,接道:“听说那叫陆方印的年轻人也喜欢晋小姐,所以我家少爷就说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去喜欢晋姑娘。”
叶浴芊默然回头看了晋灵羽一眼,好像已明白为什么了为什么一提到李星南,她的脸色就那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