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来人赫然正是幻星阁内五大高手“风霜雨雪电”中的“雨”——赵雨。
唐皓虎也知道他在幻星阁内的地位并不低,是以言语之间诸多谦恭,不想得罪了他。
赵雨此刻正全心凝注着陆方印和黑衣人正在进行的那激心动魄的决斗,霎眼间,他的眉宇间竟渐渐升出一丝忧虑来。
他突然叹息道:“看来他马上就要输了。”
唐皓虎当然也能看得出黑衣人马上就要输了,只见黑衣人剑法愈发凌乱,剑上的力道也远不如前面的刚劲沉猛,反观陆方印身法依然沉稳自若,手中银剑挥舞不断,每一招都是剑法中的上乘之作。
唐皓虎也不禁长长叹出了一口气,似乎是为了那黑衣人因为心急而失败感到悲惜,又似乎是为了陆方印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剑”而感到叹息。
赵雨突然又沉声道:“不好,若照这种形势下去,最多再过五十招,他就必输无疑了。”
唐皓虎道:“看来陆方印果然不愧是陆方印,只怕这江湖中再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了。”
赵雨沉寂的目光突然闪出了一丝精光,一字一字道:“那到也未必。”
唐皓虎一怔,道:“哦?难道你是他的对手?”
赵雨叹息道:“无论什么样厉害的人,若去和陆方印交手,只怕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的语气突又变得十分细微,“但是,你能不能打败一个人,也并不一定是看你是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唐皓虎道:“哦?难道赵兄你已有了什么办法,能够让陆方印败掉这一阵决斗?”
赵雨道:“我不仅能够让他输掉这场决斗,我还能让他输掉他的性命。”
唐皓虎道:”哦?”
这时,陆方印猛然挥出一剑,剑气逼人,直抵黑衣人咽喉,黑衣人急忙提剑一挡,谁知这一剑的力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两剑猛然相碰,他只觉手中一阵酸麻,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他的手上忽地传入他的心口。他似乎连自己的剑都握不住了。
这时候,黑衣人也终于才明白,陆方印被江湖中称为“天下第一剑”并不是偶然的。只有真正领教过他的剑的人,才会知道他的剑的确不愧为“天下第一”。
陆方印剑速依然不减,剑力依然不变,只见一道亮光咋然升起,快似闪电,匹练般直迫黑衣人的眉宇之间。
黑衣人这时已精疲力尽,握剑的手上还隐隐作痛,他再也使不出丝毫的力气来,再也无法提剑阻挡这一剑。事实上,就算他去躲避,也快不过这一剑的速度,他终究还是要难免要死于这一剑之下的。
可是,他的眼中并没有一丝的恐惧和哀伤,反而充满了欢愉。是不是因为他这用剑的二十多年来,也孤独了二十多年?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打败他的对手,是不是他感觉到了孤独解除之后的趣味?是不是因为就算他死在这个对手的剑下也并不后悔?
一个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寂寞的、孤独的,孤独的生,寂寞的死。知己难求,人的一生,真正知心的朋友,又能有几个?真正能够完全理解自己所做所为的朋友,又有几个?
黑衣人终于放开了他手中的剑,这柄剑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现在是不是也还歇息了?他已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已在等待死亡。对他来说,能够死在陆方印的剑下,已经是一种为数不多的欣慰。
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那一剑锋刺进他自己的心脏。只听见一阵风声迅疾划过,紧接着又听见了“扑哧”的一声响,他当然知道这是利刃刺如人的身体时而发出的声音。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陆方印已倒了下去。
他不明白陆方印是怎么倒下去的,应该倒下去的人本是他自己。现在,也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忽然对陆方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钦佩之感,钦佩他的剑,更钦佩他的人,他的剑无疑是绝世无双的剑,他的也是独一无二的人。
当黑衣人过去搀扶陆方印的时候,他才看见,陆方印的背后,赫然插着三根银针——致命的银针、更致命的毒药。
他终于明白了陆方印是为什么倒下去的了。他立刻出手,一连封住了陆方印身上几乎所有的大穴,阻止毒液在他的体内扩散。
“他不能死,决不能——因为你还没有杀了我。”
这时,赵雨和唐皓虎已踱步走了过来,看到了唐皓虎,黑衣人的眼里突然爆射出了两道寒光,他面沉如水,瞪着唐皓虎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他的声音虽不大,但每个字都如同一道利电,沉猛地震慑到人的心里,让人会从内心中不禁升出一阵战栗。
唐皓虎脸色铁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银针的确是他发出来的,针上的吞金怒蛇散毒药也的确是他涂上去的,可是暗算陆方印,这并不是他的意思,这是赵雨的意思,是赵雨让他这样做的。——这就是赵雨让陆方印输掉这场决斗、甚至输掉性命的方法。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赵雨突然道:“你不要怪他,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听到这句话,黑衣人的目光仿佛变地更冷削、更恐怖,“你为什么这么做?”他的声音依然让人听了感到畏惧。
可赵雨却似乎并不畏惧,他笑着,“我若不这样做,现在躺在地上,只怕就是你了。”
黑衣人截口道:“就算是我输了,甚至死了,那也是光明正大地去输,心甘情愿地去死。而你……”他说话的语气突然无比强烈了起来,厉声呵道:“而你这样做对幻星阁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听到这里,唐皓虎额头上的汗珠已不禁滚滚而落,他心里深知眼前的这两个人谁也不是简单的角色,若是此刻他们争吵起来,绝对会对他们这次的计划产生重大的影响。
所以,他只好赔笑道:“明兄,赵兄,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人而伤了和气呢?”
谁知黑衣人和赵雨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黑衣人抬手指着赵雨,怒目道:“就算是个不相干的人也比他这种阴险卑鄙的小人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赵雨目光中仿佛也喷出了火,大声道:“哼,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反而对我指手画脚,到底谁才是不知好歹的小人?”
黑衣人直身挺立,目呲欲裂,胸中的气愤难以平消。赵雨目光中火气也越来越剧烈。黑衣人痛恨赵雨的卑鄙手段,赵雨为了黑衣人对自己谩骂无礼而恼怒,此刻,两个人可谓是锋芒相对,俱都目光灼灼、气势沉猛,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虽然他们都无法奈何对方,但通过二人眼中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
这时,突听陆方印一声剧烈的咳嗽,两个人对立的目光才转移开去。陆方印又是几声痛咳,口中“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黑衣人忽然两手猛烈地抓住唐皓虎的肩头,怒目道:“拿来。”
唐皓虎只觉双肩疼痛难忍,他当然也知道黑衣人向他要的是吞金怒蛇散的解药,不过,他还是故作迟疑道:“拿……拿什么?”
吞金怒蛇散的毒性巨大,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黑衣人目光一寒,手上的劲力忽地增大,冷冷道:“少废话,你到底拿不拿?”
当然要拿。没有人能忍受得了这种疼痛。
唐皓虎随即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钻心般传来,他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就从衣襟中掏出一小瓶子来,交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点开陆方印胸前的几处大穴,把一颗解药慢慢地推入了他的口中。
赵雨一直在旁看着,并没有去阻止他。此刻,他突然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慢慢放下陆方印的身子,站起身来,无畏地对上赵雨的目光,沉声道:“我做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做的事都是该做的事,谁也管不了。”
赵雨冷笑道:“是,我是管不了你,可难道少爷也管不了你吗?难道少爷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了吗?”
他口中的“少爷”自然是幻星阁的阁主方少爷,只要是幻星阁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藐视和挑战方少爷的权威,方少爷在幻星阁的地位就如同太上老君在道教中的地位一样,不仅是他们的首领,而且还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神灵,神圣不可触及的,方少爷的命令对他们来说,就如同皇帝的圣旨,也是神圣而不可置疑的,他们只会执行,从不问为什么。
黑衣人当然也是方少爷最忠诚的手下之一,他的眼中忽然充满了一股浩然正气,正色道:“少爷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抗,我也自问从来都无愧于少爷,无愧于幻星阁。”他话音一转,道:“你也用不着用少爷来压我。”
赵雨瞪着他,冷冷道:“哼,你口口声声说无愧幻星阁,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黑衣人道:“我说了,我做的事都是该做的事。”
赵雨目中射出一道寒光,道:“你帮助幻星阁的敌人也是该做的事?”
黑衣人心里明白他说的敌人就是陆方印,要放在以前,他绝对也不会否定这句话。不过,通过刚刚的决斗,他已了解到陆方印不仅是一个真正用剑中的高手,还是一个人格伟大的真正英雄。
何况高手也总是惺惺相惜的。
所以,黑衣人立刻道:“谁说他是幻星阁的敌人?”
赵雨沉声道:“陆方印事事都与幻星阁作对,难道还不算是幻星阁的大敌吗?”
黑衣人大声道:“就算他是幻星阁的敌人,也应该光明正大地去打败他,用你这种暗算的宵小手段去打败敌人,传出去就不怕让幻星阁遭到别人耻笑吗?”
赵雨道:“成功了就是英雄,失败了就什么都不是,自古成王败寇的道理你不懂吗?”
这句话说地虽然带着一些气愤,但世间的事情,也的确如此。
黑衣人瞬也不瞬瞪着他,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轻轻道:“我懂……”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这种人并列为幻星阁中的五大高手。”
说完这句话,他的人就飞身掠了出去,霎眼间,他的身形就在丛林中看不见了。
唐皓虎等他走了之后,才愤愤道:“哼,赵兄,你看他总是一幅自以为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叫人看了恶心。”
赵雨也跺了跺脚,眼中渐渐变地一种说不出的可怕神情,“明电,今天是你自找麻烦,今后就不要怪我了……”
这黑衣人正是和赵雨并列为幻星阁中的五大高手“风霜雨雪电”中的“电”——明电。
——行事光明磊落,剑法快似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