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来这里?”这时,黑衣人已经随着陆方印走了过来,刚才他看到陆方印突然间就像发疯了般向这边跑来,心中不禁一惊,还以为他是使剑过度,以致伤了心脉,神智受损。
现在他看见陆方印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这才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对眼前这个人如此关心起来,虽然陆方印救了他,但他心里却明白地很,自己对陆方印的关心并不是因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可是究竟是因为是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黑衣人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一个女人,微风中看上去如仙子般的女人,叶浴芊那张美丽的面容和那双比漫天星辰还要明媚的眼睛就映入了他的眼中。他微微一愣,暗叹道:“想不到这里竟还有这样一位美貌的绝代佳人。”他又看了看怔在那里的陆方印,心中笑道:“也难怪这人方才这样着急,原来是心里牵挂着这位女子。”
黑衣人看了叶浴芊,不过,他也只看了一眼,那好奇的眼神中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这本就一件很不正常的事,一个连陆方印这样的人见了都不免为之心动的女子,他看了却还能这样从容淡定,难道他是一个比陆方印还要君子的男人?
黑衣人又道:“她是谁?”
“她”当然是指叶浴芊,这句话问的对象当然是陆方印。可陆方印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是他的朋友。”叶浴芊已轻轻走到陆方印身旁突然轻轻道。
黑衣人嘻嘻笑道:“朋友?我有点看不像吧。”其实,不管现在是什么人看到了叶浴芊和陆方印他们现在站在一起的样子的,都不会觉得他们只会是朋友的。
叶浴芊嫣然道:“哦?哪里不像了?”
黑衣人笑道:“三更半夜,你们这一男一女的朋友,处在这黑漆漆的树林里,也不怕别人看见了,说你们的闲话?”他故意把朋友这两个字托地很长。
叶浴芊和陆方印听了这句话,脸上经不绝同时泛出了一团红晕。叶浴芊娇声道:“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别人的闲话呢,你难道还是小孩子?”
黑衣人道:“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小孩子整天最少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再说,小孩子就算随便说说别人的闲话,也是可以的了。”他的话音说的是那么有趣,仿佛就真的像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
叶浴芊瞪了他一眼,昂首道:“是呀,小孩子是好,可惜呀,现在有些人想做想孩子也做不成了。”
黑衣人转眼笑道:“对,童年确实是千金难买,可是我不一样。”
叶浴芊道:“哦?”
黑衣人接道:“我想什么时候成为小孩子,就什么时候成为小孩子。”
叶浴芊终于忍不住笑了,道:“只要一个人心里把自己当做小孩子,那他就是小孩子了。”
黑衣人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着急道:“我才不是呢……”
……
他们两个就如同两个顽童在争争不休地说着,说得十分有趣,有时候听着两个人争论也是一种乐趣。
陆方印一直在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方印突然打断他们,道:“现在这个时候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黑衣人瞪了叶浴芊一眼,道:“这才是我们现在应该说的话。”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极其痛苦之色,他的左手握着右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陆方印这才想起黑衣人的右手刚才在和关中五剑打斗中受了伤,他随即从衣怀中取出一块丝巾,痴痴地看了几眼,又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这块丝巾撕开,缠到黑衣人的手上。
黑衣人的手被陆方印碰到,竟微微一颤,仿佛是他没有想到陆方印会对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这般关心,又仿佛是他的手从来没有轻易被别人碰过,此刻被别人一碰,便不由地紧张起来。
这只手在月光下,也仿佛显得纤细无比。
黑衣人注视着陆方印,陆方印给他包伤口的时候是那么细心,那么体贴。黑衣人忽然扭过头,两颗晶莹的泪珠已从他的面颊缓缓滴下。
没有人能从他的泪水中看出他过去有过多少辛酸苦楚,也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而陆方印只顾关心着别人,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也有着伤口,他起身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裂,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传来,他也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
黑衣人一看他的脸色不对,急声道:“你怎么了?”说话间,他已看到陆方印腹前黑色的衣服渐渐变为了红色,他惊异道:“你……你也受伤了吗?”
陆方印只点了点头,他的身子就已慢慢地软了下去,黑衣人大惊之下,连忙蹲下身子张来自己的双臂,吃力地扶着他。
陆方印已经闭上了的眼睛,此刻微微挣开,静静地看着黑衣人,黑衣人早已泪流满面,颤声道:“你怎么样了?”
刚开始时候,陆方印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和关中五剑打斗的时候,他心中就对陆方印已经起了一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是浓烈了,只不过他却说不出这种感觉来,他现在倒真的希望此刻倒下去的不是陆方印,而是他自己。
陆方印缓缓道:“我没事的。”他迷离的眼睛陡然看到黑衣人的泪水,不禁一变,道:“你……哭什么?”
黑衣人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怔,随即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可是擦干了面颊立刻又有了泪水流下。
世上有一些人,他们平日里看上去总是冷漠无情、喜怒无常,我们通常称他们为“怪人”,其实他们的内心比那些表面看上去“正常”的人要热情的多,很多。他们之所以看上去冷淡,是因为他们知道,人类的感情是要放在心中铭记的,而不是要放在脸上的,更不是要给别人看的。
陆方印就是这种人,黑衣少年或许也是这种人。
陆方印都看在眼里,他不禁好奇,这奇异的黑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为了自己而流泪。
陆方印不知道这些,但陆方印相信他,相信他绝不会对自己有恶意。
叶浴芊也被突来的一变吃了一惊,她也连忙走过来,扶住陆方印另一边的臂膀,焦急道:“你的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方印已对着她笑了笑,道:“我没事。”可叶浴芊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着急和关心。
黑衣人看到他对叶浴芊微微一笑,不禁一怔,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叶浴芊抬头好奇地看着黑衣人,道:“你怎么了?难道是看见他对我笑,你吃醋了?”
黑衣人似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会吃他的醋。”
叶浴芊听了这句话,心中渐渐生出一丝困惑,她那句话原本的意思是说这黑衣人看到陆方印对自己笑,会吃自己的醋,。她万万没想到黑衣人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东方渐渐泛出一丝朝霞,夜色也在渐渐消失。
黑衣人又道:“你们若是信的过我,就跟我走吧。”
陆方印信任他,其实任何人都会相信一个会为了自己而流出眼泪的人的。
叶浴芊问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微微一怔,脱口道:“晋羽。”
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扬州。
陆方印和叶浴芊实在是不知道这黑衣人带着他们来到扬州干什么。不过,令陆方印和叶浴芊更加诧异的是他们此时站在的这个地方。
他们现在站在一座庄严而又宽阔的灰白色庄门前,门上的一幅巨大的牌匾上有着三个烫金大字——万云堂。
只要是江湖中人都会知道,万云堂和骑风门是扬州最大的两股武林势力,其实不仅在扬州,在整个淮河一带的武林中他们都是任何人都惹不得庞大门派。
二十多年前,一个叫晋鸣休和一个叫李寒塘的两个青年不知从哪里来到扬州城中。
当时,在扬州称霸的还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天狮帮,天狮帮在扬州已有上百年的基业,无论势力还是实力都不是淮河一带其他的帮派所能比的。天狮帮的帮主韩广龙,更是做事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情,江湖中人人都惧怕于他,但谁也不敢带头和他作对,于是某些只敢在心中憎恨他的人便暗下给他起了一个称号,——“狮屠王”。
这称号自然是形容他残暴和凶狂,但是韩广龙他自己倒是喜欢地很,常常以这称号引以自豪。
可这一天,晋鸣休和李寒塘这两个青年来到扬州后,直闯天狮帮,两个人,两柄剑,竟一路所向披靡,无人能挡,也无人敢挡。不仅天狮们几十个门人丧命于这二人的剑下,就连韩广龙的妻妾兄弟儿子女儿也都被杀了个精光。
此刻,这“狮屠王”韩广龙身上也挨了他们几剑,韩广龙手捂身上伤口,苦苦在庭院正中间支撑着,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了,而那些平日里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现在面对着这两柄闪闪发光的利剑,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持他。
韩广龙双眼如利钩般狠狠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晋殿江和李寒塘两个人,喘息道:“你……你们杀人也要有个理由,我姓韩的究……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竟……”
晋殿江剑锋一提,直指韩广龙的胸膛,缓缓道:“我们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话音一落,那剑尖已如离弦之箭,直插进韩广龙的胸膛。
瞬间,只见鲜血泉水般喷出。这鲜血,不仅染红院子,也敲碎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韩广龙似乎是凭着无比仇恨的意志,挨了这致命的一剑竟然还没有死,他虽然已说不出话来,但他那一双眼睛睁地很大,目光中就像透着吃人的神色,狠狠瞪着这两个人。
周围的那些人看了韩广龙的那双眼,就像在看到了恶魔的眼睛,不由地自脚底到头顶都升出一股寒意,那是令人惊悚战栗的寒意。
但这两个青年人却是在微笑着,仿佛看到这种眼神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乐趣。这时,李寒塘又从容道:“其实,我们杀你的原因很简单,你死了,你的一切就都成为我们的了。这一点,我想你应该能想得到。”
听了这句话,韩广龙的眼睛才缓缓合下,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杀他,虽然这理由并不是他想象地那么合理,但终究比做个不明不白就死了的冤死鬼好的多。
况且他自己以前也有很多次在别人面前说过这个理由。
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合,一道剑光猝然一闪,剑光甚至晃地在场的每个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剑光过后,只见韩广龙那硕大的头颅已经搬了家,而李寒塘手中的剑尖也还在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