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片松林,马车在这里停下。赶车的是一个姓张的小伙子,他的驾车技术很好,一鞭纵横,快马奔腾,很快就到了城外二十多里的地方,让后面的人想追都追不上。
“二位觉得现在这个地方可以了吗?”张小伙转身对向后面的车棚里问道。
“这个地方很好,你也很好。”车棚里传出了一个女人娇美般的声音,
张小伙听了这话,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听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称赞的时候都会笑成他现在这个样子的。
张小伙笑道:“既然这样,那小人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能再送两位一程了。”
“确实不用了,你进来吧,这些银子赏的。”听到了银子两个字,张小伙眼中就像开了花一样,他笑嘻嘻地进入了车棚,笑嘻嘻地拿到了一袋银子,笑嘻嘻地道:“多谢,多谢,小人这次可真是载对人了,可真……”
突然,他就说不出话来了,连动也不能动了。因为他车上载着的这个男客人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瞬间就在他的身上一连点了七下,现在他身上的穴道已全被封住。
那个女客人眼中同样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显然这突变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一脸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
男客人的脸上静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无论什么人都在上面看不出一丝的神色,他默默道:“在救我们。”
女客人的脸上显得更加惊愕,她明显不懂男客人的话。男客人接道:“你以为他真的是一个赶车的吗?”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张小伙的眼睛已经闪过了一丝的恐慌之色。
女客人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点头道:“哦,我明白了,那你一定已经想到了他是什么人了,对吗?”男客人道:“我确实想到了,但还不是很确定。”
女客人道:“确定不确定,这倒很简单。”她霍然出手,并指如剑,在张小伙的胸前疾点了一下。张小伙的身子被她这一点虽然还不能动,但已经能说话了。
张小伙脸上惊恐更加深了,放声哭道:“二位……大老爷、姑奶奶,小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呀?你们要这样对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以后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男客人突然用他那一双永远是那么严肃、镇静的眼睛瞪住了他,就如同一只野兽在瞪着一只属于它的猎物,张小伙立刻就不哭了,因为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神秘可怕的东西,在这种东西的面前无论什么人都再也不可能撒谎。
这样东西的名字叫自信。
男客人盯着他,冷冷道:“你是昆仑派座下的弟子,对不对?”
张小伙眼睛瞪着都快凸了出来,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也不再去看男客人的眼睛一眼,因为他已经完全被他眼前的这个“怪物”所折服了。他道:“不错,我是昆仑派的人。”男客人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昆仑派的张大师又是你什么人?”张小伙道:“张在浅,张大师乃家师。”
男客人道:“你来这里,为了什么?”张在浅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怨恨,他恨恨道:“为了杀你。”男客人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还是很平静地道:“你来杀我也是受了张大师的命令?”
张在浅道:“不是,我来杀你,是受了方少爷之命。”男客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虑,道:“你是昆仑派弟子,为何要听从方少爷的命令?”
张在浅突然大笑道:“为什么?你这话问的岂不是很蠢吗,当然是为了金钱,为了快乐,昆仑派给不了我的,幻星阁却可以给我。”
他叹了口气,又道:“本来方少爷答应我这次杀了你之后,就会给我一千两白银。可惜呀可惜,我现在已经杀不了你了。陆方印,我实在是想不出你是怎么看出我来的,我自信我装的已经能瞒过所有人。”
这男客人当然是陆方印,女客人自然就是叶浴芊。
陆方印肃然道:“你的确装的很好,也的确能够瞒过所有的人。只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张在浅重重道:“什么事?”
陆方印道:“一个人可以装扮成另一个人,但却永远代替不了另一个人。”张在浅在听着,陆方印注视着他的双手上长长的指甲,道:“一个整天赶马的马夫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指甲,这样抓起鞭子来岂不是很麻烦吗?”
张在浅低下了头,陆方印又道:“你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比正常人的手指要略粗很多,江湖中也只有昆仑派炼玄指功的人才会把手指炼成这样。”张在浅吃惊地看着陆方印,他现在忽然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号称“天下第一剑”了,也明白为什么幻星阁要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杀了这个人了。
陆方印和叶浴芊下了车,张在浅还在上面,陆方印手扬起马鞭,重重打在马身,马向前方奔驰而去。
陆方印并没有杀张在浅。他从不杀一个他自认为可怜的人。
叶浴芊感叹道:“我说为什么我们一从酒楼里出来,就立刻有一辆马车驰了过来,原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陆方印静静道:“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巧的事,就算有也轮不到我们身上。”
叶浴芊突然疑问道:“我们刚上车的时候听了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往城外走?难道你那时已看出他不是一个真的车夫了?”
陆方印道:“没有,只是我们若不往城外走,也只能去你在城里的家中,那时我们势必会把双龙夜刀取出来带在身上,当我们把双龙夜刀取出来的时候,也就是离死期最接近的时候。”
叶浴芊吃暗暗惊,霍然道:“没错,现在唯一能让我们活命的就是双龙夜刀,如果双龙夜刀一旦暴露出来,幻星阁也就没有必要再让我们活下去了。”
陆方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道:“我对他们倒无所谓,主要是你,因为现在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双龙夜刀在哪里。”
叶浴芊点头道:“那这么说,双龙夜刀就放在那里,我们不去取它,反而对我们越有好处。”
陆方印默默道:“是的。”
叶浴芊忽然看了陆方印那平静的脸一眼,展颜笑道:“你真聪明,能和你在一起,我倒真的幸运的很。”
陆方印没有再去看她一眼,他的脸上还是很平静,没有一点变化。叶浴芊似乎有些不甘心,“喂,我在夸你呢,你为什么就不能笑一笑呢?每个人听到别人夸他,都会笑一笑的。”
陆方印默默道:“我不想笑,我也不会笑。”叶浴芊道:“怎么可能?只要是一个人都会笑的,除非死人才不会笑。”说到这她忽然闭上了嘴,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有地方说错了。
谁知陆方印却沉静道:“你说的不错,的确只有死人才不会笑。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死人。”叶浴芊皱起眉目,略带生气道:“为什么?你明明还活着好好的,为什么你要别人把你当做一个死人?”
其实通过了这么多天的接触,叶浴芊的心中早就不把陆方印当成初见时的那个“怪物”了,从陆方印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超人的定力、过人的智慧、潇洒的魅力,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叶浴芊在心中深深地钦佩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若是再拥有正常人的性格,那简直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了。
可是,就是一个这样的男人,老天却偏偏要对他如此不公,给了他不同常人的武功、超脱的智慧,却夺去了他的幸福,夺去了他的内心,他只能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永远生活在苦闷之中。
他难道真的觉得现在的这样好吗?
一个人拥有旷世奇功、绝世功绩真的比一个人能够发出自自己内心的笑更重要吗?
此刻,陆方印的脸看起来苍白无神,似乎和一个死人的脸真的没有一点区别,可现在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得悲伤、变得痛苦,他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是不是他的心又在痛?是不是叶浴芊的话让他回忆起曾经的什么?
叶浴芊也看见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她急忙一脸关心道:“陆方印,你怎么了?”可陆方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全身开始了颤抖,他的眼泪已流下,他整个人已无法镇静下来。每当想起一个人来他就会这样,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痛苦好像比以前更加痛苦。
叶浴芊不想他痛苦,她忽然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身子,搂地很紧,很紧。陆方印颤动的眼睛在看到了她的美丽纤柔的脸时忽然就怔住了,彻底地怔住了,他的身子虽还在颤抖,可他的眼睛却比平常还要镇静。因为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他一心真爱、至死不渝的女人,那个能另他的心碎了的女人。
叶浴芊还在搂着他,她的脸慢慢贴近他的脸,用着世上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告诉他“我知道,你又想起了她,你曾经说过我长的很像她,现在,你就把我当成她吧。”陆方印的脸更苍白了、也更悲痛了,他在颤抖中痛声道:“不行……”他想推开她,可是已使不出一丝力气。
过了很久,陆方印在伤心迷离中仿佛真的看见了她,他终于也搂住了她,也楼地很紧。
叶浴芊倾听着他如此痛心地哭诉,看着他这般悲戚的面容,感受着他那么凄怆的心情,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软弱,这么多情,这么伤感,他的心简直连一点伤害都受不起。
每个人都会希望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当一个人得到这段爱情时,有谁能够像他一样懂得珍惜和爱护?当一个人失去这段爱情时,又有谁能够像他这样挂念和留恋?
他心里面的装那个人曾经伤地他到底有多深?
没有人知道。
日已西落,星光如豆。
在这么美丽的夜晚,在这么清新的山间,无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坏心情也都会渐渐地开朗起来。陆方印多么希望自己永远都能够留在这里,远离那些江湖的纷乱。他讨厌那些,甚至讨厌整个人类,因为世间的一切纷乱大都是人制造出来的。可是他却不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麻烦你不去找他,他也会莫名其妙地来找你,而且当他找到你的时候,你是怎么也躲避不掉的。
现在,这里似乎已经有了麻烦。
月光下,只见一辆宽大的马车从山坡下缓缓驰来。到了这里,马车停下,从里面下来五个人。
五个人,五柄剑。
叶浴芊在黑暗中看着他们,只见五人俱是身形高大、气壮步沉,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中练过的好手。五个人手中的剑也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杀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