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浴芊那一双洁白纤细的小手中握着一支锋利的匕首正紧紧贴着冷刀白的咽喉。
一个看上去十分稚嫩却又迷人的小姑娘紧紧地挟持着一个看上去又凶又狠的中年男子,这件事看上去就很滑稽可笑,可现在的情况偏偏就是这样。
周围出奇的寂静、冰冷的气息能让人窒息。
叶浴芊瞪着她那一双水灵、美丽的小眼睛,冰冷冷地看着冷刀白,冷刀白却颤抖着,丝毫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一眼。
叶浴芊用着充满挑衅的语气道:“我……我怎么了?你不是说酒鬼、孩子都会比女人强很多吗。那现在我用匕首对着你,可那四个酒鬼和这个孩子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他们为什么还不救你呀?”
冰冷冷的话,却是用她那甜美清脆黄鹂般的声音说出来的,叫人一时都无法将这话和这声音联系起来。
冷刀白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了。
握匕首的手更进一步,明亮的匕首尖已有几滴血珠滴下。
冷刀白还是连动不敢动,他只痴痴看着坐在他身旁的这个白衣少年,因为他知道在场的所有的人中只有这个人可以救他,只有这个人动了,那四个喝酒的人才不会继续喝下去,他不动,那四个人就算喝到死也在所不惜。
可这个白衣公子还是低着头,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更没有打算把头抬起来的意思。
冷刀白眼中已渐渐失望地黯淡了下来。
这个白衣少年之所以没有动,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动,而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动,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个人不动,他也不敢动。
这个人就是陆方印。
陆方印走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白衣少年,而这个白衣少年从陆方印走进来的第一步就看到了他。也是第一眼他们就互相看出了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
所以,陆方印一直注视着这个白衣少年,这个白衣少年也一直注意着陆方印。他们连刚才狄雁兴和叶浴芊出手的时候都没有去看一眼。
似乎整间屋子除了他们彼此之外,已没有任何值得他们看的东西。
这个白衣少年虽然一直在低着头,但他当然也知道叶浴芊的匕首已划破了冷刀白的皮肤,可他还是没有出手。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出手,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比平常,但实际上却又深不可测的人绝对能够在他出手的一瞬间阻挡住他,甚至杀了他。
现在,他的额头已经有冷汗泌、他的手似乎也慢慢开始了颤抖。
这种不能动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一种痛苦。
他已煎熬了很久。
现在他再也无法忍受,他终于动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敢轻易动手的,他只动了动头。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眼中仿佛喷出了一股痛恨的怒火,怒火也仿佛直扑到了陆方印的身上。
过了很久,这白衣少年才缓缓道:“你果然了得。”
陆方印看见他抬起了头,似乎也在心中松了口气。他静静道:“你也很了得。”
此刻,那四个喝酒的灰衣人已经不再喝了,叶浴芊手中的匕首也放下了,整个屋子里瞬间平静了很多,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这两个人身上,两个一直没有说话、一直没有动的人身上。
白衣少年坐在那里,忽然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陆方印淡淡道:“这样用不着坚持。”
白衣少年有点诧异道:“难道你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就感觉不出这是一种煎熬吗?”
陆方印还是静静的,痴痴道:“我当然能感觉地到,但是我已经习惯了。”
白衣少年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这么说?”
陆方印眼中突然露出一种难以看透的神色,道:“当你一个人在一片荒凉的山野中把藏在自己内心中的痛苦哭诉上三个月的时候,你就应该能够懂得了。”
白衣少年不懂,因为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现在,他只知道这种经历一定十分艰难痛苦,可以把一个人折磨地痛苦一生、煎熬一生。因为此刻他已看到陆方印眼中那种非人的神色,这种神色很奇怪,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这仿佛是痛苦、煎熬、恐怖、骇人组合在一起的神色,比死亡更恐怖的神色。
这也绝对不会不能够是一个人装出来的,只有真正经历过那种痛苦经历的人,才会真的发出如此的神色。
白衣少年叹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十分想知道你曾经究竟经历了什么。”
陆方印道:“你不必知道,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的。”
白衣少年叹道:“不错,我的确不会明白的。”
陆方印突然又道:“你虽然不明白我,但你至少应该还可以理解我。”
白衣少年道:“如果你可以加入幻星阁,我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陆方印道:“如果你离开幻星阁,也许我们会称为朋友。”
白衣少年突然大笑道:“那应该也就没有也许了,因为我们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路,而且我们也都不会改变所走的路的。”
他面目还在笑,却又突然冷漠了下来,冷冷道:“不过,现在我们两个人倒是走在了同一条路上。”
陆方印道:“什么路?”
白衣少年的瞳孔渐渐缩小,脸上的杀气渐渐扩大,一字一字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陆方印默然道:“不错,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白衣少年突然抚掌三下。
那四个喝酒的灰衣人听到了掌声就突然站了起来,刚才他们每个人最少喝了四坛酒,可现在脸上却没有一丝醉意,反而神采奕奕,每个人的眼睛分外明亮。他们已渐渐地向陆方印、狄雁兴、叶浴芊走了过来。
人还未走近,狄雁兴已经能感到从这四个人身上焕发出的杀气,慎人的杀气。
白衣少年还是看着陆方印,笑道:“你可知道,他们四个是什么人?”
陆方印还是如同雕像般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也还是没有一丝的表情,他冷冷道:“四个连女人都不如的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叶浴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冷刀白的脸已经完全苍白。
而那四个灰衣人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这句话。尽管他们的心中已怒火冲天,但至少他们的面目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能做到这一点已并不简单。
白衣少年道:“好,陆方印不愧是陆方印,但是我现在也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方印道:“你说。”
白衣少年道:“其实他们四个并不是人,而是鬼,醉鬼,而且还是京城的醉鬼。”
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狄雁兴的脸已经莫名其妙的变化了,他似乎已想到了什么。他想了很久才艰难道:“难道这四个人就是一夜踏平辽东三十二个水陆大寨、杀人如恶鬼索命、威震江湖的京城四酒五鬼?”
白衣少年依然笑道:“嗯,阁下好眼力。”
叶浴芊惊奇道:“他们明明是四个人,怎么会是五鬼?”
狄雁兴沉思道:“五鬼并不代表他们是五个人,而是说他们杀人的手段和杀人的风格一共有五种。
叶浴芊道:“哦?哪五种?”
这时,一个灰衣人略带兴奋道:“杀人赶尽杀绝、办事心狠手辣、为人灭绝人性、活着天理不容。”
叶浴芊道:“那还有一种呢?”
灰衣人笑道:“不活着天理也不容。”
狄雁兴突然指着白衣少年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请的动这四个江湖恶鬼来替你办事?”
白衣少年坐在那里,似乎京城四酒五鬼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轻轻笑道:“你这句话中有一个错误,我必须给你指出来。”
狄雁兴道:“什么错误?”
白衣少年道:“他们四个并不是给我办事,而是给我们家少爷办事。”
狄雁兴一字一字道:“方少爷!”他又接道:“你又是幻星阁中什么人?”
白衣少年依然笑道:“天钦幻星,人羡方卿,神龙临天,地雨承来。”
狄雁兴沉思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幻星阁‘风霜雨雪电’五大高手之一的赵雨。”
赵雨抱拳轻笑道:“区区小名,不敢劳阁下挂齿。”
狄雁兴也大笑道:“如果赵雨这个名字都是小名的话,那江湖中又有谁的名字是大名呢。”
赵雨道:“你们最好还是把双龙夜刀交出来,这样也就不用让京城四酒五鬼再杀人了,虽然他们杀人比喝酒还要快乐,但一个人若永远都在快乐里也会有厌倦快乐的一天。”
陆方印突然道:“但是你忘了一件事。”
赵雨道:“什么事?”
陆方印冷冷道:“你忘了杀人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快乐,说不定比京城四酒五鬼还要快乐。”
赵雨略带惊异道:“好,看来你们马上都要来接受这种快乐了,那就要看你们谁更懂得享受这种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