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人手中利剑滑落,齐佩霖顺势一刀直斩他的脖根。
谁知在这刹那间,一道黑光惊人一闪,齐佩霖手中宝刀竟被这道黑光震落。
这道黑光竟是那白衣老人的一剑,人未到,剑光先至。
齐佩霖一怔间,那白衣老人已跃来,那白衣少年、黑衣少年也一齐挥剑冲了过来。
陆方印握剑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因为每当他准备拔剑时,他的手就会颤抖,现在就是他准备拔剑的时候。
陆方印对狄雁兴沉声道:“动手。”
那白衣老人看到齐佩霖手中宝刀脱手,心中暗喜,他脚步如滑,只在瞬间就到了齐佩霖的身旁,手中利剑借着冲速的余威,一剑穿风,直点齐佩霖的咽喉。
这一剑简直太快了,几寸间的距离、闪电般的剑速、凌厉无比的剑锋,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可失手、百发百中的一剑,白衣老人甚至都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剑刺入齐佩霖喉咙里发而出来的那种快感。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一道剑光猝然一闪,雪白的剑光,冰寒的剑气。
剑光一闪的下一刻,白衣老人眼中精光瞬间已消失,没有了一丝神色,呆呆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手中的利剑再也没有向前移动半分。
白衣少年和黑衣少年也被狄雁兴挡住,逼地无法向前移动半步。
战场瞬间就变得一片寂静,寂静无声。
忽然,“叮当”一声,白衣老人的利剑竟折成了两截,前面的一截促而落地。他目光缓缓左移,惊愕怪异地瞪向陆方印,就像是在瞪着一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
而陆方印的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镇定从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过了很久,白衣老人才像是回过神来,慢慢道:“你不是佑天镖局的人,你是谁?”
陆方印沉声道:“陆方印。”——他从不说假话,只会说真话。
夜空星暗,寒风吹咧,可随着“陆方印”这三个字说出来后,就如同黑暗寒冷中突然冒出了一团热火,使人再也感受不到长夜的黑暗、夜风的寒冷。
白衣老人听到了陆方印这三个字,就如同听到了天塌一般的消息,眼中“陆方印?天下第一剑的陆方印?”
狄雁兴道:“你难道还听说过‘天下第二剑’的陆方印?”
白衣老人明白狄雁兴的话,道:“难怪,难怪。天下间能够一招震掉我手中这柄剑的人里,你陆方印的确算一个。”
陆方印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一剑闪电般已抵到他的胸前,肃然道:“如果你还想活命,赶紧带着他们三个离开这里。”
谁知那白衣老人面对长剑当胸却没有一丝的恐惧,反而大笑道:“陆方印不愧是陆方印,但你也不要忘了我们是什么人。”
陆方印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衣老人道:“幻星阁的人。你要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离开这里,未免也太小看幻星阁的人吧。”
陆方印道怒道:“难道你要等你是个死人的时候,再离开这里?”
突然,背后一声粗恶的声音喊道:“别动。”
陆方印顿时大感不妙,赶紧向后看去,一幕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齐佩霖的宝刀已到了佑天镖局副总镖头杜阳望的手里,他就用这柄刀抵在齐佩霖的脖子上,刚才的那一声“别动”自然也就是他喊出的。
不仅陆方印怔住了,狄雁兴和齐佩霖也怔住了,在这最不应该发生变故的时间里偏偏被一个最不应该发动的人却发动了一件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怎能不让人这样震惊。
狄雁兴看着已愤怒道:“杜镖头,你干什么?”
杜阳望刀锋闪动,冷笑道:“陆方印,你要再敢把剑向前移近半分,我立马就让这老头子去阎罗殿报道。”
而齐佩霖简直不敢相信此刻拿刀挟持自己人竟然是自己十年朝夕相处的杜阳望,他忍不住颤声道:“你……十年了,你跟了我整整十年了,你怎么会……”
杜阳望大笑一声,道:“不错,是十年,不过这十年来我一直都是方少爷的人,替放少爷办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齐佩霖叹气道;“看来,这世间上的事,有时候也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
杜阳望道:“不错,只可惜你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未免太迟了。”
陆方印长剑紧紧贴着白衣老人的衣襟,眼睛却顶着杜阳望道:“你想怎样?”
杜阳望道:“很简单,你让我们拿了刀就走人,我也保证不伤他一根指头。”
陆方印道:“那好,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人。”
杜阳望道:“好。”
此刻,在场每个人的心都随之紧张起来,如同一根绷地紧紧的弦,一刻也不敢丝毫放松下去。
冷风猎猎中,陆方印已开始了数。
而每个人握兵刃的手也开始抖动,因为谁也知道,这件事解决的方法未免有些太简单,简单地都无法让人相信。
“一…………二…………三。”
“三”字落下,陆方印蓦然收剑,杜阳望果然也收刀。
白衣老人与齐佩霖一见指着自己的兵刃已除,几乎也在同时跃起,向前方掠去。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杜阳望猛然反手一刀劈出,刀光正划过齐佩霖的左臂。
这突来的一招众人都未发觉,只见齐佩霖的身子一颤,几乎扑倒在地。
陆方印已觉不对,心中暗骂道:“果然是无耻之徒。”
骤然,一剑惊鸿般挥出,雪白的剑光直扑那白衣老人的腰间。
只听“扑哧”一声,那白衣老人还未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这雪白的剑光拦腰劈成两段。顿时,鲜血迸溅,肝肠顿时流了满地,众人虽都杀人无数、见死如常,但此时见了这等场面,也都感到一股骇人的惊悚之意。
杜阳望不敢再耽搁片刻,对那黑衣老人与二少年杀手道:“刀已到手,撤。”话音未落,杜阳望已纵身一闪,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黑衣老人杀手和二少年杀手还来不及给白衣老人收尸,也紧跟着杜阳望纵身掠去。
陆方印长剑一挥,对狄雁兴喊到:“你照顾好齐前辈,我去把双龙夜刀追回来。”
齐佩霖却突然急忙道:“慢,不要追了。”
陆方印眉目一紧,剑已入鞘。
齐佩霖身形一晃,已跌倒在地。
陆方印和狄雁兴心头一惊,赶紧蹲下扶住齐佩霖,大叫道:“前辈,前辈你怎么样了?”
齐佩霖左臂颤动不已,陆方印急忙看向他的左臂,只见臂上刀伤处一片瘀黑,瘀黑中白骨渐露。
狄雁兴大跳惊呼道:“焚尸散!”
陆方印一听,面目悲色骤起,悲声道:“前辈,前辈……”他话音越叫越小,最后几乎连他自己都没听到。
狄雁兴大骂道:“杜阳望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在刀上下了无尸粉。恐怕……”
齐佩霖缓缓道:“二位少侠不必悲伤,人生固有一死。只是,我还有一心愿未了,希望……”
狄雁兴道:“前辈,您放心,我们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把您的双龙夜刀给夺回来。”
齐佩霖摇头道:“不不,他们抢走的那柄刀并不是双龙夜刀。”
狄雁兴大惊道:“什么?他们刚刚夺走的不是双龙夜刀?”
齐佩霖道:“他们夺走的只不过是装饰华丽,却很普通的一柄刀。”
狄雁兴急道:“那真的双龙夜刀在哪里?”
齐佩霖道:“在我儿子齐少如的手里。我这儿子自幼厌恶江湖中的恩怨来往,所以在他十七岁的那年,他就离开家门,以后一直住在城里。”
陆方印道:“前辈可是让我们去保护你的儿子以及保护那柄双龙夜刀。”
齐佩霖目光开始呆滞,声音却变得分外洪亮,道:“错,你们找到他后,告诉他,如果有幻星阁的人去找他夺刀,叫他不不要抵抗,把刀给了幻星阁。”
狄雁兴惊异道:“啊?为什么?”
齐佩霖道:“双龙夜刀是我镖局祖传下来的,我就算死也有责任来维护刀和镖局的门誉。但我那儿子不同,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镖局里的什么,所以他不必有这个责任。还有,你也自然知道幻星阁有多么强大,江湖中能和幻星阁对抗的人只怕还没有几个。”
狄艳兴知道,连八大门派、四大山庄都不敢惹的幻星阁,其强大的程度当然可想而知。
陆方印道:“前辈是不想让你的儿子在为了一柄刀而丢了性命。”
齐佩霖叹气道:“正是,这件事本应该是我去告诉他的。可……可我现在已经不行了,所以只好拜托二位了。”
陆方印看着齐佩霖的眼睛,正色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陆方印想了一下又道:“可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幻星阁要夺取双龙夜刀?”
齐佩霖几乎用最后一口气道:“等你见到这柄刀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齐佩霖缓缓倒下了,安心地倒下了。他已经把能够做到的都做到了。
黑夜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大地开始变得明亮,可有些生命已随着长夜消失再也不会复苏。
陆方印和狄雁兴离开了这里。
细雨绵绵,江南是一个多雨的地方。
水阁中荷塘春色,细雨落在荷叶上、落在水池中,仿佛是落在了它最应该落在的地方,给这里带来了几分优雅鲜明之色。
荷花的香气在雨中漫翩,纯珠的细雨在荷间流动。
此时此地,实在是不应该有人的。可水池池心的一片荷叶上却偏偏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人,
一片荷叶居然能承载一个人?
荷香蔓延在他的周围,细雨敲打在他的白衣上,可他丝毫也没有遮挡。
因为他喜欢荷香,喜欢细雨。有荷花的地方他都去过,有细雨的地方他从不拒绝。
此时,他就正在闭着眼领略着这水阁里的一切美丽。
杜阳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水阁,他走地很慢,很轻,好像不想打扰站在荷叶上的这个人。
但能在一片荷叶上都站稳的人,又岂会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他虽是闭着眼,却仿佛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清楚。
“刀到手了?”他突然道。
杜阳望道:“到手了。”
白衣人道:“我看看。”
杜阳望双手把刀一摊,这柄刀立刻就好像是一只离开笼子的鸟,快速地飞到了白衣人的手里。
白衣人缓缓睁开了眼,打量着这柄刀。
忽然,他笑了。
杜阳望看见他笑,脸上就马上惶恐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在笑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笑的。
突然,白衣人右手二指轻轻一捏,这柄刀立刻就断成了两截。
杜阳望现在终于知道他在笑什么了。——双龙夜刀是不会这样轻易就断的,这是竟然假刀。
白衣人突然道:“这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杜阳望道:“齐佩霖的手里。”
白衣人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的双龙夜刀在哪里?”
杜阳望道:“原本是的。不过,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两个人。”
白衣人道:“那么现在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