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阿强打开小仓库的门,看到陈浩抱着吉他,桌子上摆着几张刚画好的五线谱。阿强一下就明白了陈浩的用意,“你是在练歌给你的‘恋曲19990’还是在写歌给你的‘恋曲1990’。”

陈浩抱着吉他手指在琴弦上来回弹动,“想写首歌给她,但是不知道怎么写起。”陈浩想起今天早上的场景,他不得不承认郑多微在他的记忆力是涂抹不掉的了,不过他也没想着涂抹掉她。

“你说今天郑多微对我是什么感觉呢?”陈浩问阿强。

“你别犯傻了,她这样的好学生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阿强说道,“你以为……。”

“以为什么……?”陈浩反问着,阿强欲言又止的摇着头,“没什么,没什么……。”然后回头看着窗外,这个看了几年的夜景怎么都看不厌。

“你今天回家不?”阿强问陈浩。

陈浩垂下眼眸,手指尖转着铅笔,“不回。”轻描淡写的说着。

回家,这是陈浩最不愿提起的事。

陈浩的父亲在地质队上班,常年在外地很少回家,但是地质队的待遇却不错所以家庭条件也都很不错。母亲在工厂里打点零工,挣的钱贴贴家里的开销,日子过得挺不错。陈浩记得家里出事的前一天晚上。陈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愿睡觉,因为睡觉前一定要听到妈妈唱那首《月亮的影子》。母亲从厨房出来看着在床上淘气的陈浩,笑着走到陈浩身边坐下。母亲悠扬而欢快的曲调,纤细的手指划过陈浩的小脸颊,陈浩呵呵的笑着,望向母亲背后的蓝色窗帘,透着白色的月光,月光透过母亲黑而亮的长发。陈浩心里想着,要是一辈子都能听到母亲唱歌就好了,陈浩看着想着慢慢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父亲单位上的人急急匆匆的来敲陈浩家的门,一脸着急的告诉陈浩母亲:“快去河东,你家那口子出事了!”母亲穿着单薄的衬衣,拔腿就向河东跑去。陈浩睡得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想着母亲肯定一会就回来了,然后继续合上眼。

陈浩母亲气喘吁吁的跑到河边,看着大车上孩子他爸的已经是尸体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个温文尔雅的女子,用尽全身力气对地质队的同事喊着,眼泪噙满自己的眼眶。

“嫂子,你别急。你听我说,陈队长带我们去前面探查,没想到路途遇到泥石流,陈队长一直都是打头阵的,就牺牲了。我们好几个弟兄都牺牲了。”来报信的老侯搓着手说。

“不急,不急。”温文尔雅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握着陈浩他爸的手。“你看你,难得回来一次还弄得满手都是泥沙。”她的眼睛看着陈浩他爸脸上的伤,轻声对周围人说,“拿点药酒,我要给他清理伤口,全是伤痕全是伤痕……”陈浩的母亲诉说着。

周围人面面相视,老侯使着眼神让人去拿棉花和药酒。

陈浩母亲一晚上都跪在河边给他爸一遍又一遍擦拭伤口,然后握着他的说,不停的说着过去的事。

夜深下来,周围人劝着陈浩的母亲回去。“陈浩他妈,你快回去吧,尸体明天我们帮你下葬。”

“是啊,你家小陈浩还在家等你呢!”老侯说。

陈浩母亲依然对着陈浩他爸絮絮叨叨的说着,完全不理会周围人的劝说。

后来的事,陈浩忘了。准确的说陈浩听到这就听不下去了,老侯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画面在陈浩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

“当太阳刚刚升起时,陈嫂子躺在陈队长旁,已经没有呼吸了。”陈浩在老侯不大的屋子里听着这段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往事。

自从陈浩他妈自杀后,陈浩就归婆婆奶奶管。后来婆婆奶奶年纪大了,陈浩也慢慢上高中了,就成了没有可归的。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没有家。后来从小和自己长大的阿强从他爸那得了有了这个小仓库,这就成了陈浩的一个说不上家的家。

成长是种慢性折磨。它扎根在你的身体里,等着一天的某个瞬间爆发出所有力量,不管你弱小的身躯是承受的住,逼着你长大。就在某个瞬间你突然意识到时,曾经的自己早就不在。好比这个夜晚,推着陈浩学会一个面对一切。

陈浩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的练着曲子,他想明天给郑多微唱,直接用自己的歌声打动她。他高兴地抱着吉他一遍一遍的练,从不认为自己的方法够土。

第二天放学,陈浩背着吉他跟在郑多微背后。看见郑多微要转角了,立马冲上去,因为找个地方人少有寂静。

“过去的誓言就象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陈浩的声音很好听,这个时候的男生正是变声期,唱着罗大佑低沉的歌曲,别是一番风味。

郑多微回头看着边走边唱的陈浩,完全没有在文艺晚会上的巨星风采。白色的衬衫,有点长的头发,嘴角若隐若现的酒窝,反而多了几分亲近感。郑多微回头对着陈浩笑,喊着,“喂,你别唱了!”

陈浩看着离自己只有半米远的郑多微,眯着眼对自己笑着说。

“我唱的不好听?”陈浩问。

“不是……有点像街头卖艺的,”郑多微调皮的开着玩笑,“不过我没钱给你。”

范鑫茵静静的站在郑多微旁边,表情自然的笑着,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郑多微和陈浩嬉笑着,心里隐约的难过,难过饿作痛,有点像旧伤被人撒了把盐。

陈浩嘿嘿的笑起来,黑色的眼眸看着郑多微,犹豫着心里想说的话。

“好了,你快回去吧。你再跟着我我,我就不客气了。”郑多微插着腰,风吹着她的马尾。

“我明天还跟着你!”陈浩抱着吉他跑开。

范鑫茵撅着小嘴说,“微微,你难道没感觉?”

“感觉?你说的是什么感觉”郑多微狐媚的吐着舌头。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范鑫茵再怎么假装自己的情感,也无法无所谓到亲口说出事实的地步。

“陈浩在……我……是么?”郑多微摇着自己的脑袋。“在追我。”郑多微看着范鑫茵没有接自己的话就说了出来。

“那你呢?那你呢?”范鑫茵着急的问着,“怎么想的?”

“不知道……说不定别人逗我玩呢。”郑多微无奈的说,“这种事不能当真。”

到了院子门口,范鑫茵主动放开郑多微的说,回到了自己屋子。

爷爷在老树的躺椅上眯着眼看天,郑多微轻手轻脚的走到爷爷身后,“爷爷,看出什么了?”

爷爷拍着郑多微的脑袋,“小丫头,你要吓唬我?看你看不到的地方。”爷爷说。

郑多微抬头看看,“你也看不到我看的地方。”

爷爷皱起眼角的皱纹,笑了笑,“微微,暴风雨来了,喊奶奶收拾被子。”

那个时候,郑多微心里不知名的高兴着,她坐在爷爷旁哼着小曲,哼着哼着就哼道了那首陈浩唱的歌。身后传来爷爷一声又一声的摇椅响,奶奶捶着背说:“要下雨了,关节疼了。”

郑多微看着爷爷和奶奶满眼都是彼此的样子,夕阳西下的霞光显得他们的相濡以沫穿过时间和空间变得长久,她甜蜜的笑了。

范鑫茵坐在小屋里,透过窗子看着郑多微的笑脸。心里有点难过,她发现那个傻得有点可爱的郑多微早就长大了,起码不会像从前和自己推心置腹的说一切,而自己呢?也是一样。青春期的彼此都藏满了自己也猜不透的心思,却总希望别人一眼就看穿,看穿了又会懊恼的想,真没意思。范鑫茵有些意料到了,她和郑多微之间多多少少很有很大的改变。

那棵老树依然在院子里屹立着,它比谁都明白这院子里有场人们看不到的暴风雨,卯足了力气摧毁一切。只是现在平静的太过舒坦。

夕阳西下,林丽红推着车进来,正好撞见准备去值班的郑建国。林丽红眼神落在了郑建国的新衬衫上,“多久买的?”

“街口搞优惠,挤着买了件。”郑建国开着自行车的锁说。

林丽红仔细打量着郑建国的衣服,总觉得不太对,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就一件衣服,又不是黄金。想要去街口买去。”郑建国说。

“谁稀罕你的地摊货。”林丽红推着车大步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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