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羽毛，到处都是黑色的羽毛，我这是在哪儿？我是谁啊。在不知名的空间里，飘舞着无数的黑羽，一个少年悬浮在其中，看着漫天的黑羽喃喃地自语着。

“凡人，前世轮回我欠你一份人情，今日救你一命，此后你我再无瓜葛。”一个冰冷空洞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黑羽，你是黑羽？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嘛？还有你知道我是谁嘛？”少年困惑道。

“凡人，你我因果已断，以后好自为之吧，我的黑狱结束后，你自会想起一切。”那个声音愈说愈小，最后消散在这不知名的空间中。

少年又大声呼唤了几遍，但再无任何声音回应他，于是也不再做无用功，静静地看着黑羽，一边等着那冰冷空洞的声音所说的黑狱消失的时刻，一边毫无头绪地思索着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万年，少年所处的空间突兀地消失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使少年一愣，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股剧痛又从脑海里涌了出来，少年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便晕了过去。

云苍山深处，某处断崖上躺着一个少年，身上裹满了白色的绷带，从其仅露出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出就是当日处在黑狱里的少年。少年僵硬地躺在柔软的枯草铺就的床铺上，半眯着双眼对着高悬的太阳，神情慵懒中又透着一份沧桑与哀伤。“李云，王虎，钱辉，卢鹏，夏宇，父亲，娘......”少年喃喃自语道：“我云苍子莫凡真就孤家寡人了啊，修道百载，修得今般境况，家破人亡，连一起的伙伴也魂归渺渺了，黑狱之主黑羽，你既已知晓一切也何必救我，我本该在那蜃魔镜里里烟消云散的啊。”说到后面，莫凡已是涕泪满面。

断崖处，风声呼啸，伴随着翩翩枯叶，莫凡的身影显得无限的悲凉，不自觉的似乎整个天地都灰了下来。莫凡静静地流着泪，没有抽噎，没有狂呼大叫，就连那泪水似乎都不是他在流，深沉的悲伤中酝酿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浓的愤怒与怨气，还有一种大彻大悟看清一切的明悟。

日头渐渐偏西，莫凡脸上的泪水被一双温柔的双手轻轻拭去，随即又细心地整理莫凡落满枯叶的身体。莫凡没有任何地动作，好似傀儡一般任由那双手摆布自己的身体。太阳终于收回了最后一丝的光亮，莫凡也被那双手的主人抱进了断崖上的同一个洞穴里。洞穴略显狭隘，但是里面的一切都整理的仅仅有条，处处都透着一股女子温婉的风格，就连那洞穴壁上的道道划痕都透着一股婉约，好似艺术品般。莫凡被温柔地放在洞穴最里端的床铺上，洞穴在中间一堆篝火的烘烤下已是温暖如春。莫凡感受那双温柔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体上的种种动作，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用略带沙哑的空洞的声音道：“你其实不用这么做的，你又何必拘泥于当年的一句戏言呢，她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虚假的存活于这个世界上呢，做回你自己吧，你不是她，你也不是现在你。”在莫凡身体上不断动作的双手一顿，转过身向着洞口的一个石盆走去，于此同时，一道轻柔地声音在洞穴里响起，“相公，你在说什么啊，小草永远跟在你身边。”

莫凡听了小草的话，略微沉默了下，然后微微转动了下脖子，将双眼对着小草的背影道：“你清楚我在说什么，你也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更知道......”莫凡的话不知是因为揭穿了小草的谎言，还是因为里面的内容吓到了小草，小草的身体一抖，手中盛好事物的石碗掉在了地上，在空旷的洞穴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又激起了一连串的回音，也打断了莫凡接下来的话。一时间，洞穴了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柴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小草看着撒了一地的食物，默默地捡起石碗重新又盛了一碗，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小小翼翼地来到莫凡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勺，从石碗里舀了一小口食物，放在唇边吹了吹，又小小抿了一口汤汁试了下温度，确定不烫后才递到了莫凡的嘴边。莫凡感受唇边温暖的食物和从小草身上不断散发出熟悉的味道，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小草看着莫凡吃下了食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洞穴外明月高悬，莫凡借着射进洞穴内的黯淡的月光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小草，思绪渐渐飘到了刚刚苏醒的那天。

“唔......头好痛啊。”莫凡一只手半支起身子，一只手抚着额头，双眼因为刺眼的阳光半眯着。待完全睁开双眼，莫凡看着熟悉的景色和脑海里驳杂的记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望着眼前那座早已残破不堪的道观，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莫凡一直在悬崖边呆呆地坐着，任凭风吹雨打，好似一座石雕一般。直到一道惊雷将其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打醒，莫凡迷茫地环顾着四周，想明白了一切。那一年，他，云苍子莫凡，从青冥门的灭门事件中侥幸逃了出来，当时为了躲避追杀的人一路逃进了这座不知名的山脉里，在这里他找到了一座残破的古阵，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等到他醒来时只看到一地的尸体。

那一年的莫凡，心中充满了仇恨，虽然不明白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离开这个地方。在山林中不知穿越了多久，莫凡发现了一座残破的道观，在里面他找到了一本古籍《鬼经》。《鬼经》里记载了当今修真界所遗失的法术种类，也是禁忌的法术种类——驱魂炼魄。这些法术为力强大，虽然副作用也很恐怖，但当时一心复仇的莫凡管不了那么多了，决心修炼上面的法术。为了追求修炼速度和威力最大化，莫凡通过禁术抽搐了自己的魂魄将自己的肉体炼成了半法宝的存在，就在莫凡即将大功告成时，一只蜃魔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将莫凡的灵魂拘禁在了其体内的蜃魔境里，将莫凡和以前被其所吞噬的灵魂的记忆杂糅在一起创造出了一个混乱的小世界。本来莫凡应该最后被蜃魔的小世界榨出魂液而死的，但是莫凡上一世的轮回中与黑狱之主黑羽结下了因果，今世降生时灵魂上附了黑羽的一片羽毛，黑羽本就是掌管灵魂的神，其羽毛在最后时刻救了莫凡，也就是他看到的乌鸦雕像，而那只猴子就是蜃魔幻化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莫凡被蜃魔侵蚀之前，但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莫凡的灵魂与蜃魔体内的其他灵魂的记忆结晶融合在了一起，而莫凡记忆力里最深刻的那个人的灵魂却被莫名地制造了出来并占据了蜃魔的身体，而蜃魔的灵魂似乎被黑羽带走了。

或许是因为融合了太多的记忆的缘故，莫凡在刚刚醒来的那段时间一直处于一种墟灭状态，万念皆空，最后纵身跃下了悬崖，在被占据了蜃魔身体的小草救了之后两人就在这梦境中叫做云苍山脉的地方住了下来，于是就有了刚才的种种。

翌日，小草依旧将莫凡抱出来晒太阳，然后自己钻进了茫茫树海中。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自那晚之后，莫凡和小草再也没有说过话，小草一如既往的温柔地照顾着莫凡，莫凡也一如既往地冷漠。

莫凡的身体终于康复了，他再一次来到了破败的道观的悬崖边，身后跟着一身浅绿色裙子的小草。莫凡负手立在崖边，看着一片苍茫的世界，感受着自身的渺小与孤单，突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复仇么？自己早已看穿了。修道么？自己也对那个心灰意冷了。自己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干啥呢？崖顶呼啸的狂风在这一刻似乎化为了刮骨刀，然后莫凡的身体上瞬间出现了无数被刀切过的伤口，飚飞的鲜血浸红了小草的衣衫，也染红了小草的世界。

小草慌忙跑上前去，抱住莫凡的身体，用自己柔弱的后背为莫凡挡住了那死亡的风刀，泪水止不住的从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留了出来滴在了莫凡的脸上。滚烫的泪水唤回了莫凡虚幻的灵魂，空洞的双眼渐渐聚焦在了小草挂满泪珠的脸上，在那一刻，风停了，声音消失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改变着，莫凡在小草的怀抱里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恩赐么，神的变通之法么？还真是会钻空子啊。”

莫凡的双眼终于有了神彩，反手抱紧了小草，感受着小草身体的温暖和颤抖，体会着那具身体里同自己一样的虚假的灵魂，神所恩赐的灵魂，对过去的虚假的延续，一旦自己丧失继续存在的欲望便会被大道感觉到继而抹杀的存在，那么小草便是那个小草啊。

“小草，我的梦醒了，那个梦里你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我已斩断了过去，我的梦已经结束了，开始你的梦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倦了便和你一起沉沉睡去。”莫凡对着怀里的小草柔声道。

“凡，我们成亲吧，修真界的我们已经死了，让我们做一世凡人吧，我想回到当初，没有仇恨，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和追求，我只想要一世安宁与温馨。”小草窝在莫凡温暖的胸膛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