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夜
第五节 夜

是夜,月朗星稀,晚风徐徐,莫凡斜躺在小亭子里,双手交叠垫于脑后,一条腿平放在亭子的横栏上,另一条支在地上,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夜风的吹拂,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虫鸣,一时间惬意极了。莫凡的身体在轻柔的夜色中渐渐放松,心中也趋于空灵,没有杂思。

这时,在距离藏书阁所在的山头不远的清风殿中,风魑子和雨魅子却聚集在此,两人相对而立,侧对着清风殿中的祖师雕像,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没一会儿,从殿外的茫茫夜色中又窜进来两道黑影并肩立于雕像之下,冷眼看着沉默相对的风魑子和雨魅子。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风魑子幽幽开口道:“三位师弟都到了?”雨魅子和后进来的两人听了却都没有应答,依旧用着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风魑子。风魑子见三人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不由也沉默了下来,整个大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在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时,雨魅子开口了:“就是今晚子时了吗?那一刻终于要到了?我们要解脱了?”说完,抬起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幽幽地盯着风魑子看,后进来的两人也同时将目光集中在风魑子身上等着他的回答。风魑子沉默了会儿,缓缓开口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前段时间《鬼经》突然失踪不就是雷魍子和电魉子你们两人所为么。”三人听了这话都沉默了下来,后进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人道:“是,那本书就在我这里,是我从藏书阁三层偷出来的,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们要为那个人做嫁衣!”风魑子看着那人从怀中掏出书,伸手接过后用手慢慢摩挲着封面,“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不都是知道了么?我们与那个人的关系,甚至这云苍山脉及其方圆千里之内是什么东西,你们不都是知道了么,何必还来问我,又何必再来欺骗自己呢。”风魑子淡淡地道。雨魅子听着他那不紧不慢,仿佛置身事外的腔调不由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怒道:“你别忘了,你自己也跟我们一样,何必装得看破一切一样,再有半个时辰,就什么都晚了,我宁愿现在自杀也不愿成全他。”

“自杀?哈哈,你以为自杀有用?在开始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在是你,就算你自杀了对他来说也毫无影响,你明知道自杀也无法阻止于他,又何必在这里说出来自欺欺人呢。”风魑子抬头看着一脸愤怒的雨魅子,一脸的嘲讽,雨魅子被他的话一噎,立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双方又僵在了那里。

月上中天,子时到了,站在清风殿里的四人似有所感,同时抬头看着殿里的祖师雕像。只见本来平平无奇的雕像,此时却冒出阵阵黑光,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雕像在四人的注视中渐渐碎裂,最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满室的尘土,待尘埃落定,殿里原本放置雕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的悬浮在半空中的人,观其面貌竟是相传已逝去数百年的云苍观祖师云苍子。云苍子此时双眼紧闭,身体横悬在半空中,看上去似乎没有半点生气。这时,从殿外又走进来两人,正是内观观主清风子和外观观主云苍子,两人进来后径自走向云苍子身体,到得其近前,双双止步,抬手结了个古怪地手印,在风魑子四人的注视下两人渐渐地化为了一黑一白两缕轻烟然后纠缠在一起然后又慢慢变幻成一个虚幻的人影随即俯身附到云苍子的身体上。在那人影和身体完全重合的那一刻,风魑子四人均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感受着身体渐渐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四人却无能为力,就连他们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在云苍子彻底睁开眼的一刹那,风魑子四人的意识终于陷入了无尽的虚无中......

清风殿内,当那道虚影进入云苍子的身体后,风魑子四人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风魑子浑身毛发暴涨,双目圆睁闪烁着阵阵凶光,獠牙外凸,双手已化作虎爪,身体像充气了般迅速膨胀了起来,鼓起块块肌肉,周身有巽风护体;雨魅子犹如蛇蜕皮般,从头顶百汇穴处头皮突然裂开一个口子,突然从里面窜出一个身影,待其站定细看,青皮无毛,头生尖角,竖立蛇瞳,双耳尖长,嘴角裂开到耳根,双手各三指,指甲黑而长,灯光一照反射出金属般地光泽,下体蛇身,所行之处留下道道水痕;雷魍子雕目鹰喙,肋生双翼,双手龙爪,双脚牛蹄,一呼一吸之间雷声阵阵;电魉子伏地而化,犹如一只大蜥蜴,遍体电光闪烁。待风魑子四人变化完全,云苍子也睁开了双眼,其目幽深,凝视犹置身九幽之下。清风殿内种种变化刚结束,整个云苍山脉及其方圆千里之内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以云苍山脉周围最远的村子为界限,外面的世界突然开始扭曲起来,最后如同泡沫般“啵”的一声彻底消散一空,留给众人的只剩下浓墨般漆黑的虚空,从高空看,这层黑色的虚空犹如倒扣的碗将整个云苍山脉及其方圆千里之内的土地圈在了其中,由外而内的吞噬着其内的光线,而其内的人和物从边缘开始都化作了一缕缕的黑气向着清风殿飘去。于此同时,云苍观内,风魑子四人所化之物已是来到外观之中大肆吞噬观内的人,待到其他人被惊醒时,外观之中活着的人已是聊聊无几,剩下的人连反抗都未来得及便和其他人一样入了风魑子四人的腹中。见外观内已是再无活人,风魑子四人立在最高处仰天长啸。

内观藏书阁处,苏醒的云苍子独自一人渡步至此,来到门前负手而立,望着挂在门楣上的牌匾,良久之后莫名叹了口气,旋即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距此不远的湖心亭中,莫凡被云苍子的笑声所惊醒,寻声望去,只见藏书阁门前立着一人影。莫凡见其似乎要进去,立即高声呼道:“喂!那个人,站住,晚上藏书阁禁止进入的。”云苍子听到莫凡的呼声,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去,向着莫凡所在之处望去。莫凡本想借着月光看看那人是谁,不想天空突然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莫凡一惊下意识地向天空看去,可一抬头却感觉一阵恶风迎面扑来,莫凡下意识地一闪,不想身后就是亭子的栏杆,后退的身体被栏杆一绊,重心不稳之下“扑通”掉进了小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莫凡的头顶,匆忙间,莫凡的口鼻中灌进了大量的水,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衣服的领子一紧,随即被什么东西拎出了水面,然后被抛在了岸上。莫凡咳嗽了几声站了起来,四处望去依旧一片漆黑,不禁大感诧异。

“呵呵,你终于还是出来了,没想到吧,蜃,当年我在你的神魂中做了手脚,你是跑不出这个蜃境的。”一个温和地声音在莫凡耳边响起。莫凡猛地一回头,可是入目的依旧是那化不开的漆黑。只是一股气息的波动让莫凡知道自己身边有着一个人。

“请问,你是谁?我不叫什么蜃,我是莫凡,藏书阁的管理道童,你认错人了吧。”莫凡理了下思绪,平静的回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个声音的主人带着诧异的回道,随即又狂笑了几声,自语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蜃的神魂竟然没了主识。”莫凡听着那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话,中间还夹杂着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词,不由大是困惑。

“你叫莫凡,是吧?很好,我是你师祖云苍子,呵呵,你还真是幸运,有幸参与到这个惊天之举中。”云苍子很是兴奋的说道。莫凡心中疑惑道:师祖?师祖不是老早就仙逝了么?未等莫凡理清这些事的头绪,云苍子对着莫凡一挥衣袖,莫凡便感觉一阵黑暗向自己涌来,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是夜,云苍观清风殿中,风魑子四人所化怪物和云苍子齐聚于此,而清风殿外早已是被云苍山脉中的生灵所化的黑气充塞,云苍子负手立在一个古朴的祭坛前,祭坛正中躺着莫凡,而风魑子四人分立在祭坛的四方,冲着莫凡发出一阵阵无意识的低吼。在那些黑气完全转换为固体般的存在后,云苍子盘坐于祭坛前,掏出那本《鬼经》平放于双膝上,双手结印置于胸前。约摸几息过后,云苍子缓缓闭上眼睛,嘴巴动了动,发出几声诡异的声音。风魑子四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从四人天灵处分别飞出四个飘忽不定的人影,正是风魑子四人,只是此时他们的神魂主识早已不在,四个茫然的影子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在祭坛的四角,在风雨雷电四种形态之间不断变幻,而其剩下的身体则和祭坛融合现在一起,同时云苍子的身上也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只见其身体整个以那本《鬼经》为中心诡异地褶皱起来呈漩涡状,慢慢地被《鬼经》吸了进去。

莫凡感觉自己又来到了黑夜中,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到了极点,感觉不到冷热,没有平时夜晚的黑给人的那种令人安心的静谧,那种天地浩渺,那种万灵阖乐的感觉,反而带给莫凡的只有无边的死寂,无边的压抑和无边的绝望。莫凡漫无目的地在黑色的虚空中游走着,灵魂渐渐地变得麻木,突然,莫凡抬头想着上方望去,虽然入目的依旧是一片漆黑,但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撕破了那片虚空,莫凡期盼的望着那里,只希望出现一些别样的色彩来冲淡灵魂的单调......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很久,莫凡的周围突然景色大变---蓝天白云,森林小溪......单一到缤纷的陡然的变化令莫凡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呆在那里依旧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待到一阵阵微风拂过他的面颊才缓缓地回过了神,机械地转动着脖子无意识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嘴里喃喃道:“我明明一直看着的啊,这里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难道刚刚只是一个梦?还是这才是梦?”说着下意识地举起手准备掐掐自己,可是手却扑了个空,莫凡诧异地将手举到了面前仔细地打量起来,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举起另一只手轻轻地碰触举在眼前的那只手,意料之中地摸了个空。莫凡苦笑了两声,暗道:这果然是梦啊,想是自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吧,也好,反正现在也不用忍受那样的折磨了。想到这,莫凡也不再纠结这里是不是梦境,饶有兴致地四处闲逛起来......

此时的清风殿中,云苍子已被完全吸进了《鬼经》中,而《鬼经》也慢慢地漂浮到了莫凡额头三尺处,在《鬼经》停下不动的刹那,清风殿外的黑气仿佛失去了某种束缚,瞬间将清风殿吞噬掉了,至此,整个云苍山脉完全被黑气所覆盖,唯有正中心的那个古朴的祭坛依旧完好无损地漂浮在黑气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风魑子四人的身体和神魂静静地护在其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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