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雨魅子
第四节 雨魅子

第二天,风魑子来到了藏书阁,唤来莫凡,先是检查了其所抄的三遍《青冥诀》,见没有什么差错,点了点头道:“抄得还不错,字迹勉强算是工整,能看得清。”莫凡没练过什么字知道自己字写得不是很好,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师叔祖,您过奖了,弟子的字自己清楚,勉强算是有个字形,纯粹是像木头枝堆出来的,要神没神的,要韵没韵的,不说美观,就连工整都搭不上边。”风魑子看着面现囧色的莫凡,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自知之明啊,本来今天想看看你的字适不适合做抄录这件事,若是字太差的话说不得要先练一个月的字,不过目前看来虽说字不是很好,抄录些书籍也能让人看懂内容,只是平时也要注意练练字,一个月后最起码能有这些书上的字的水平。”莫凡恭声应道:“是,弟子必不负师叔祖所望。”“好了,今天来主要是跟你说说藏书阁的情况,你不仅要负责书籍的整理修复抄录,平时也要负责管理藏书阁的借还,本来藏书阁是有个道童的,只是他时间到了,已是出得观去,只好从你们这批弟子中找个人来接任他的工作。”莫凡听到风魑子说到自己之前的那位师兄时间到了已经出观了不由感到疑惑,等那位师兄再回来不就可以了么,何必再换个人,他心下虽疑惑,但见风魑子还未说完便静静听着,准备等他说完再问。“藏书阁峰三层,三层书籍所用文字各不相同,一层由凡文记载,二层由地符记载,三层由天书记载。目前你只能做一层的工作,至于后面两层的事,等我过段时间教你学会地府天书后你再接手,本来这些要等你们入观两年后才会教你们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就不用管那些条条框框了。你在一层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整理来藏书阁看书的人看的书并将其放回原处,若有破损,可修补的修补,不可修补的则重新抄录一遍,若是内容有所散失的,你整理在册等我来时交予我修缮缺失的部分,并且登记藏书阁的外借和归还的书籍,每隔九天需对着一层的书籍目录检查是否有书籍缺失,然后及时上报给我,每隔三天需用这道怯尘符净化藏书阁三层的书籍,用时简单,只需将真气灌入其中即可,每天需记录发现的需要修补抄录及修缮内容的书籍和已经修复抄录好的书籍的名称。”风魑子从怀里掏出一沓符递给莫凡后看着莫凡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莫凡思索了一会儿道:“弟子有两个疑问,一是先前那位师兄出去了,大可等他回来继续先前的工作,何必换人呢,这样岂不是又要花费一大笔时间重新培养一个熟悉这些事务的人么?而且其中容易出纰漏,二是什么是地符天书?”风魑子听了莫凡的话,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说的出观是指他不再是观里的人了,本来这件事是要等你到练气期大圆满才会告诉你的,现在既然你问了,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修真的几大境界?”

“弟子不知,还望师叔祖明示。”

“修真的前几个境界分练气,筑基,结丹,孕神,至于再后面的境界,我也还没达到,对你说了也是无益,徒增你烦恼罢了。你们现在就处于练气期,练气期主要是为了积累筑基所需的真气,只要每天坚持修炼即可,火候一到自会达到大圆满,至于筑基,顾名思义,筑基筑基,筑的是修道之基,这关系着以后的修炼,是以筑基时一定要深思熟虑。而我云苍观你知道在真正的修真界中是怎么被人称呼的么?”风魑子说到这,问了个与莫凡所问似乎不相干的问题。莫凡低头想了想后摇了摇头。风魑子望着藏书阁一层里重重叠叠的书架,幽幽地开口道:“春雨堂。”看着莫凡惊奇的目光,风魑子用略带自嘲的口气继续解释道:“春雨无声,润天下万灵,无私而慷慨。我云苍观就像是那春雨,默默地为修真界输送着各种练气大圆满的人,实际上我云苍观只负责你们修炼到练气期大圆满,到时会给你两条路,一是自行离去,寻访隐藏在天下各地的门派以续仙途;二是留在观内,观内也会提供筑基及后续的功法,但我云苍观筑基以后的功法残缺不全,像我这般修炼到孕神境全凭个人自行参悟补全后续的功法,只是我修炼到这个境界已是极限,再后面已是无望。”说到这已是黯然神伤。莫凡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只是不懂就算观内功法不全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刚张嘴准备问道,风魑子便挥手止住了莫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云苍观本也是一方大派,奈何到了云苍子师叔那代派内遭逢巨变,云苍子师叔侥幸逃得性命后隐居在此山脉中,数十年后才外出云游募款建了这座道观,而原本门派内的一些珍贵书籍也被师叔整理了出来,只是门派的功法遗失甚多,本来师叔想着功法一事慢慢让后辈补全就是,总有一天会再度成为一门完整的修行功法,只是派内的诸多书籍让那些小门派垂涎三尺而观内又无力护住这些书籍,为了避免观灭人亡的惨剧,师叔毅然决定将观内书籍尽数开放给天下修真之人,当时师叔是这样说的:‘不论我们抵抗与否最后这些书都会别那些人得到,就算玉石俱焚毁了这些书籍师门的道统也会彻底湮灭,倒不如将这些书尽数供给天下修道之士,尚可为师门留得一线生机,也为后人结下善缘。’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云苍观。”莫凡这才恍然大悟。

“你问什么是地符天书,观其用途想是你也知道它们也是文字的一种。本来世间只有一种文字,乃是上古神文,后来不知何故神文渐渐不为世人所识,有圣人参悟天地玄机创出天地人三文,分别对应今天的天书,地符和凡文。地符天书为修行中人通用,那些真正的修真界珍贵文籍都是由此两种文字所书,凡文则为世俗中人所用。”风魑子说完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深思的莫凡。莫凡想了会儿,又问道:“弟子还有一个问题不解,这三种文字到底有何区别?”风魑子微微一笑好似早已知晓莫凡会问这个问题,也不说话,提笔在书案上的宣纸上画了个奇异的符号,然后对莫凡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莫凡凑上前皱着眉头看了半响,摇了摇头道:“弟子不识,但好似又隐约知道它是什么。”风魑子点了点头,知道莫凡所言不虚,解释道:“这就是一个地符,凡文任何人都可习得,而地符天书却是不然,纵然你强记住了它是怎么写的,代表什么意思,你也写不出来,再看时也会忘了其意,它们不是用眼看,用脑记的。这个以后你学时我再跟你详解。好了,你去忙藏书阁的事吧,这几天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若有做得不对的我会提醒你的,不会的也可来问我,以后我每十天来一次,到时你可向我汇报藏书阁的工作和询问修行上的问题。”说到最后风魑子卖了个关子不再继续往下讲,吩咐莫凡去处理藏书阁的事物,自己则坐在休息间里随手拿起一本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几日后,风魑子见莫凡已是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事务便离开了,对于他的离开,莫凡又是松了口气又是不舍,这几日里风魑子就修行上的问题帮了莫凡不少次,让他少费了不少功夫,不过有个长辈在身边看着毕竟不如一个人自在,这风魑子一走,莫凡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处理起藏书阁的日常事务多了几分得心应手,少了几分拘谨,速度大大提高了,为他腾出了不少修炼和看书的时间。

这天,莫凡正在抄录着《周天窍穴详解》,一个醉醺醺的汉子走进了藏书阁,浑身的酒气立时充斥在整个藏书阁内,莫凡皱了皱眉,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可惜没什么效果,于是将笔搁在笔架上,将抄录了一半的《周天窍穴详解》整理好放在一旁,揉着微酸的手腕走出了休息室,不想刚到门口便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令人作呕的酒气顿时充满了莫凡的口鼻胸腹之间,莫凡赶紧退后了几步,用衣袖遮住了口鼻,然后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那人一身玄色道袍,发髻散乱,面貌被乱发遮住了看得不是很清晰,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双手扶着门框,双眼努力得想睁得更大点以便看清刚刚与自己相撞的人是谁。那人见实在看不清莫凡的容貌,便迈着醉醺醺的步伐来到莫凡面前,撩起眼帘前的散发,几乎是凑到莫凡的脸上来看,好半天才自语道;“不是风魑子啊。”说着打了个酒嗝,直熏得莫凡连连后退,那人却毫不在意,对着莫凡大声质问道:“你...你是什么人?风...风...风魑子那老家伙到哪里去了?”莫凡没好气道:“我是什么人?我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呢?竟敢对风魑子师叔祖出言不逊!”“师叔...师叔祖,你说风魑子那老家伙是...是,嗝~~,是你的师叔祖?”那人有些吃惊的问道。莫凡心想此人定是被师叔祖的名号吓住了,待我再吓他一吓。莫凡刚准备有所动作,风魑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莫凡一看他来了,不敢再放肆,恭敬地道了声“师叔祖好”,只是风魑子却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他,径自走向那醉酒之人,扶住他站立不稳的身体,在其口鼻间嗅了嗅,皱着眉头道:“雨魅子师弟,你又去喝醉仙霖了。”语气中带着无奈、愧疚和一种莫名的情感。雨魅子听到风魑子的声音,循声望去,见到扶着自己的就是风魑子,刚想说什么,胸中一股酒气上涌,正对着风魑子的脸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风魑子的一张脸立时变成了猪肝色,连忙松开扶着雨魅子的双手想要离他远点,不想雨魅子回身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好似害怕他突然消失似的。雨魅子待得那股酒气完全释放出来后,又长长地吐了口气,而风魑子则把这些一个不落的完全接受了下来,至于莫凡,见到这两人都没注意到自己,这个雨魅子貌似又是一个师叔祖,自己又实在忍受不了休息间里那股怪异地气味,便偷偷跑出了休息间,来到藏书阁外深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的空气这才缓了过来。

藏书阁一层的休息间内,雨魅子与风魑子相对静默而坐,两人谁也没说话,一时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最后,还是雨魅子忍不住开了口:“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我该叫你风魑子呢,还是...”雨魅子平静的说道,只是其中所压抑着的愤怒、悲伤与怨恨,谁都听得出来。风魑子听了沉默良久,抬头对着一脸平静的雨魅子苦涩一笑,道:“我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信不信?”雨魅子听了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风魑子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甚至是讥讽,风魑子叹了口气,负手踱步到窗边,看着藏书阁前的一方小湖缓缓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意外,我甚至对他没有丝毫印象。我知道是他对不起你,可...”“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难道还说‘他’么?我的好师兄,我信与不信又能改变什么么!”雨魅子没好气地打断了风魑子的话。一时间休息室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藏书阁外,莫凡坐在小湖边无聊地数着湖里的金鱼,时不时抬头看下时间,现在算来休息室内的两位已经在里面呆了快两个时辰了,莫凡实在忍不住了,准备进去看看两人到底在干什么,他的那本书还没抄录完呢。心动不如行动,莫凡想到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脚,深吸口气,便向藏书阁大门走去,不想在门口又与一个人相撞,闻着那熟悉的酒味,莫凡嘴角一阵抽搐,连忙退后对着雨魅子行礼道歉,只是那雨魅子好似没看到他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看都没看莫凡一眼。莫凡见自己被无视了,尬尴地摸了摸鼻子,心里顿时感到有些不爽,不过转念一想雨魅子没注意到他也省得他再废口舌去道歉什么的,这么一想心里立时舒服了几分,连藏书阁内残存的酒气闻着都似乎变淡了些。进入休息室后,莫凡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风魑子赶忙上前见礼,,这礼是做了,可是莫凡等了半天也不见风魑子喊他起来,心下狐疑便抬头看了眼风魑子,这一看莫凡嘴角又开始抽搐,风魑子也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已经径自走到休息室的门口准备离去了,莫凡本想喊住他,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凡决定今天就当没人来过,想到为此已是浪费了两个多时辰了,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抛出了脑海,然后取出那本才抄了一半的《周天窍穴详解》继续抄录起来。

长时间的抄东西,人难免到最后要开小差,莫凡抄着抄着思绪渐渐也不在这本书上了,一会想想那,一会儿想想这,忽的就想到了上次看到的那张夹在书中的便签,继而又想到了雨魅子,顿时心中一惊,手重重一顿,立时雪白的纸上出现了一个醒目的墨斑,思维的陡然跳跃令莫凡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看着那个墨斑发呆,大约过了两三息的时间,莫凡突然一抓自己的头发惨嚎道:“不!”其声幽怨之极,悔恨之极,令闻者惊心,听者动魄,想到自己今天出现的诸般不顺都是因那个雨魅子而起,莫凡不由暗暗恨上那个叫雨魅子的家伙。看着被毁掉的那几十张纸,想到自己又要重新抄录,莫凡心里一阵阵抽搐,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抄书就抄书吧,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莫凡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落日西垂,知道再不抓紧今晚就得加班到很晚了,便也不再对那个雨魅子碎碎念,化悲愤为动力,专心抄录书籍。

等到莫凡抄完,屋外已是月上中天。莫凡整理了下书桌,披了件外套来到小湖中心的小亭中,静静坐在那里,这是莫凡每晚必做的事。掐指算来,莫凡离家已有将近两个月了,除却开头几天,骨子里透着股兴奋劲,不曾想过家,但随着那股新鲜劲和兴奋劲的淡去,后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感觉委屈的时候,莫凡总是忍不住想起家中的父母,唯有在深夜时来到屋外能解去心中的万般思绪,于是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每有不顺之时或寂寞之时便会在深夜出来独自一人静静地坐会儿。今夜月明星稀,天空中的那轮圆月格外的大,莫凡看着它想着心事,虽说他将每月所得的钱寄出一半回去,也听带口信的人说父母在家里都过得挺好,但他自己总是忍不住担心些什么。这时一阵夜风吹来,莫凡被刺激得打了个寒战,随即深吸了口气,将那股子凉气吸入腹中再缓缓吐出。感受着心中的躁动好似随着那口气一起被吐了出去,莫凡浑身上下一阵舒爽。莫凡很喜欢这样静谧清凉的深夜,有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好似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那一瞬间的超脱感令他尤为着迷,而且漆黑深邃的天地好似能将他的烦恼都吸去,总是能令他混乱的灵台恢复清明,无论身上有多重的担子似乎在那闭眼感受黑夜、融入黑夜的时候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完全卸下来。只是,今晚的黑夜似乎不再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也不再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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