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照亮了人行道，但路灯之下又是嘴黑暗的地方，云染卿单薄的身体站在阴影下面。不远处有一处监视器，红色的光芒在高高的树杈间，云染卿抬头看了一眼那里，眼神往四周扫了扫。

一辆车子向云染卿驶了过来，黄色的车灯在路面上照亮了一片，握着手机，云染卿坐进了后座。

“刘大哥，中心医院。”

坐在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系好安全带的云染卿，老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担忧，看了看时间，已经是零点过五分了。

“小卿啊，这么晚了怎么要去医院？是不舒服吗？”刘志贵踩下了油门，其实一般情况下他在十二点之后就不会再载客了，只是今天送完一个客人之后，云染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又发现云染卿报的位置跟自己挺近的，就这么过来了。

“嗯。”云染卿看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溜志贵。

“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你一个人也危险，有事女孩子，等会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

刘志贵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染卿就对刘志贵说道：“谢谢刘大哥，送我过去就可以。”打断了刘志贵的好意，云染卿知道他是好心，但是自己确实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直接地待到明天，知道云依依手术结束为止，云染卿的心里怀抱着期待，但是心间的担忧还没有一点点的减少。

云染卿都快怀疑自己实在是有些反应过激了，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神看着窗外的一闪而过的霓虹灯，流水一样，好看地刺眼。

走在白色灯光下，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瓷砖看起来那么清冷。云染卿走过大厅里等待厅成排的座位，只有一对小情侣坐在上面，女方靠在男方的怀里，手上插着针管，细细的导管连接的一头，点滴瓶还剩三分之一的药水。

云染卿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径直走进了电梯，手指就像丞辰当初拉着自己的手的时候，自然地按下十九层的按键。

金属的门向两边打开。

云染卿看着长长的走廊，尽头一片模糊，云染卿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脸上的血色淡了，显得有些苍白。

这样空寂的气氛，云染卿是不喜欢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害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云染卿走到云依依的病房前，在外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是云染卿第二次在半夜坐在云依依的病房前。

她厌恶着黑暗，却发现在黑暗里看见的真实是那么漂亮，那是卸下了伪装的人，但那样的自己太过脆弱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半合的眸子很安静的看着隔离玻璃里云依依的戴着呼吸面罩的脸，就像云依依出了车祸的那个晚上。

接到交警电话的自己慌慌忙忙地从学校跑了出来，那个时候看见的云依依身上的浅色的衣服上染着刺痛云染卿眼睛的暗红，干掉的血液凝结在云依依的衣服上，比那时看见的云依依来说，眼前的这一个显然让云染卿更加放心。

不知不觉云染卿就这么阖上了眼睛，疲倦的睡意浪潮一样把云染卿淹没。

七点的时候云染卿睁开了眼睛，凌厉的气势在她的眼眶之中浮现了出来。

路过的医生不经意间撇了一眼云染卿，那样的眼神立刻让他转过了头。

为什么那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给他的感觉却充满了霸气。

“医生。”

轻轻的脚步追上了那个医生，“有什么事情吗？”医生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眼镜。

大清早，除了查房的有任务的人在走动以外医院里几乎还没有来看病人的家属。

云染卿这么在出现在医院里，不得不说她对于病人的关心是非常重的。这让他很满意，所以停下来回答云染卿的问题，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景，自己恐怕也是用冷漠的声音回绝掉了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又关心病人的人不少，但是不是谁都可以用自己的真心和耐心交付出去。

“请问，我的母亲的什么时候开始手术？”

黑色眼镜框看了一眼云染卿手指指向的房间。

翻阅了一遍手里的记录本，黑色眼镜框一个停顿，随后对云染卿说道：“按照计划，云依依女士的手术将在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开始。”

云染卿皱着眉头，向医生道了谢，转身走回凳子上。

还有三个小时，丞辰会不会来？

抓着金属的椅子，云染卿的指尖唯独越来越低，阳光投射在走廊上，热到让人出汗的温度，但是云染卿心底的冷结起的冰层却没有丝毫融化的样子。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黑白分明的眼睛迅速抬起，在幽暗的深处似乎有一点隐约的光亮在闪烁。

黑色锃亮的皮鞋踏在干净得能够映出人的影子的白色瓷砖地面上，倒映在瓷砖之中的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发亮的眼眸在看到向自己走过来的人陌生的脸的时候，其中的光亮就像在幽暗的房间里面点着的白色蜡烛的火焰。

就那么小小的一点火光，摇摇晃晃被风一吹就熄灭了。

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面前走来走去，云染卿就这么呆呆的隔着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云依依，自己苍白的脸映在玻璃窗上，有一种将要破碎的感觉，那个样子，恍惚的样子，云染卿在记忆里完全搜索不到。

自己的样子是陌生的，云依依的样子也是陌生的，那个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的漂亮的云依依，什么时候像这个样子那么安静？

素白的手相交，紧紧地抓在一起，而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漠然的，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和长长的羽扇一般的睫毛，暴露着云染卿心底的不安，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强。

“云小姐，时间到了，手术就要开始了，你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护士的声音把云染卿惊醒，有些迷茫的神色在眼中流转，但是只是存在了片刻就消失。

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表情不是云染卿的习惯，对着戴着口罩的护士有些苍白的脸浅浅的一笑，“谢谢你。”那到笑容真的很轻，好像要消失在空气里一样，很难得居然会需要别人来安自己的心。

旁边的护士看着云染卿苍白但是美的更加惊心动魄的脸，摇摇头。云染卿来过这里几次了，没一次都是跟以为长相出色得不像话的先生来的，但是今天她一个人过来，看得出来她的焦急，手背上扣住的手指，平整的指甲几乎都要把皮肤勒出血来了，护士摇摇头，哪一个等在外面的亲属不是都是这个样子呢？只是云小姐看起来更加让人感到心疼。

云染卿站起身，眼前一黑，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云染卿甩了甩头，眼神重新聚焦，跟在把云依依的病床推出来的医务人员后面。金属的大门在眼前缓缓关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担忧并没有随着眼睛里看不到担忧的人而减轻，云染卿冰凉的手渐渐捂上脸颊两侧的耳朵，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在地上，手臂上的擦伤和脚踝上的疼痛，云染卿通通感受不到，黑白分明的瞳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关上的门，红色的字眼刺在眼睛里，生疼，生疼……

“所以呢？”冷漠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蓝色的屏幕投影在白色的幕布上，但是上面什么也没有。

半张冷峻的脸庞映着上面蓝色的光，显得更加冷漠，低沉的气压笼罩在整个会议室里，丞辰黑色的衬衫随性的敞开，两颗吸光材质的纽扣被解开，露出精壮但是白皙的胸膛，高大的身躯坐在深灰色的旋转椅子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深沉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莫小水就站在丞辰的身后，跟当时在点蓝妖艳的红裙装扮不同。莫小水的波浪长发被高高的盘起，没有一点凌乱的梳在头顶，雪白冷眼的脸上此刻弥漫在寒霜。

魅意十足的美眸里面只有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隔着长条会议桌的男人，紧绷的脸充满了不善。

男人高大的身子包裹在深色的西装里，黑色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两道浓密的眉毛用力地皱着，在眉心拧起深深的沟壑，莫小水知道这个男人就算是舒展着眉头的时候，眉心之间的沟壑也不会消失，她已经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多久了？她嘲讽的想，连自己好像都有些忘记了，美丽的眼眸里好像看见当年路乾把手向她递过来的时候的样子。

两张脸在记忆里面重叠，真的是，可惜。

做了他手里这么多年的刀，那总是皱着眉头的脸早就刻进了心里，洞察人心如他路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冷然的眼神不变，其中却多了一点痛苦，毕竟他爱的人不是自己啊，呵呵。

“刺纹把蔷薇的第一把手给抢走了，我身为蔷薇的主人，难道不可以过来看看吗？”混厚的嗓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传到了会议室里面所有人的耳朵里，把心神放在路乾身上的对面的丞辰和莫小水听得更加清楚。

幽深的眼眸淡淡的看着路乾，冷漠的神色让路乾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想些什么。

他跟丞辰也算是早就认识了，甚至可以说是看着丞辰长大的也不为过，只是……眉头皱起来的沟壑更加的深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丞辰会是刺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