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宫里俩字，无痕皱了皱眉，道：“琅玑呢？”

“最近凌霄宫的事情公子比谁都清楚，琅玑身为邢殿殿主，当然是在安排凌霄宫内外防护之事。”无尘低头回答。

无痕一愣，是啊，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居然问琅玑在哪儿……

回了回神，无痕一掩神色，不动如山。

“凌霄宫有我，皇宫那边，让他去一趟，告诉他，宫主重伤期间，皇帝的任何举动都要飞鸽传书过来。”

无尘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他自己不去，事实上，无痕自己去皇宫才更直接，至于凌霄宫，有无尘这得了袭月真传的阵法大师与一丝不苟认真严谨的琅玑，没有人能闯得进来。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还不等无尘回答，玄衣就开口问道。

无痕不语，把目光望向屋里。

那里，有这个世界上他最重视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兄弟，另一个，另一个是他此生唯一动过心的人……他怎么放心走？怎么能走？

玄衣瞬间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拉着无尘默默地退下了。这里，有无痕一个人护法就够了。即使拼了性命，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了里面的两人，绝不会……

五天五夜，整整五天五夜的时间，那五颜六色的光才渐渐散去。

破月睁眼，眼中全是不舍，他没事了，也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了。

“你醒了。”无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琉璃宫主想见你。”

闭眼，再睁开，她是天机子，没有不舍，没有感情。“嗯，我该走了。”

无痕的手不由得一紧，她还是要走了。

“等等，那凤鸣剑……”话未完，面前却已没了人影。

无痕那温润如玉的脸终于难得一见地出现苦涩的表情，破月，他的月儿小姐，曾经那般明媚的叫着“无痕哥哥”的月儿，现在却是与他在无话可说……那句“武林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的绝情之语，那胸口插着的致命一剑，终究变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对，是他无痕，亲手杀了“袭月”，成就了“破月”，不是么？

“唔……”屋里低吟传入无痕的耳朵，他只得打消追出去的念头，转身走进屋内。

床上，东方湛直直看着走进来的无痕，面无表情。可是，无痕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这么重的伤，而且是被神给打伤的，怎么可能这么快痊愈？

除非，救他的人是……

“凤鸣剑救了你，她没来过。”无痕喉咙滚了滚，再一次觉得，自己没法直视东方湛。

上次，是他杀了袭月之后。

东方湛垂眸。

是啊，亲眼看见了她是如何绝情的将他打入地狱，他怎么到现在还奢望着她来凌霄宫了呢？他怎么还能奢望现在的“天机子”对他还有那么一丝丝情意？

这世上最可悲的是，在绝望中等待时，她出现了，给了他希望，却又将他狠狠打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现在，他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他，只是行尸走肉而已，而已。

“传令下去，湛王痊愈，明日开始，入朝听政。盟主令交给金炎阁主，撤回凌霄宫所有管辖人员，退居一方，我凌霄宫，拿得起放得下，就算不是武林至尊，却也不是别人轻易来犯的地方！”

声音中没有绝望，没有悲伤，没有仇恨，只有空洞。死与不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那些陷害他的，把他视为眼中钉的，想杀他的，统统出来吧！现在的东方湛，已是行尸走肉……

正值秋天，不冷不热，却莫名的萧瑟悲伤。

劳燕分飞，误会渐深，她已决定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再无见她的妄想。明明相爱的两人，却再无瓜葛。

“庭院深几处凄凉，檐外熟睡着月光

灯笼轻摇晃，血红氤氲中，染透了沧桑

桐木古琴声悠扬，弦音把人生酝酿

暮秋夜微凉，浊酒烫一壶，饮尽过往

枯荣前的纷纷景象，风雨平添几许苍凉

而楼上牌匾，写满仇恨和业障……”

琴声戛然而止，锦瑟皱了皱眉，“怎么停了？”

“有蚊子。”破月素手轻佻，弦音透过庭院外的树梢，“嘭”的一声，一道人影砸下来，陷入昏迷。

锦瑟快走过去，揭下他的面纱，又看了看手臂、颈后，道：“什么标记都没有，这哪边的人？”

“他的人。”破月垂眸。

“怪不得你不杀了这人。”锦瑟翻了个白眼，“趁着未醒，送走呗。”

“嗯。”破月低头拨弄琴弦。

“诶！我说，真的送走？那不是就表示他知道了你的下落？自从当上了什么狗屁盟主，他从来没找过你……”

破月手一顿，吕炎……

微微偏头，破月转移了话题：“锦瑟你，二十有六了吧？”

“对啊，来这里已经十年了。”话语中，带着隐隐落寞。

尽管她是天下财神，手掌天羽、蓝非、炽炎三大国经济命脉，却依旧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二十六……为什么不嫁人呢？”女子终究是女子，再怎么样，都是要嫁人的。

锦瑟再翻了白眼，“那你怎么不嫁呢？”

“……”她无言。

天机子，怎么可能嫁人？再说，她又能嫁给谁？

锦瑟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再继续，转了个话题，“小月，你不是能算出未来么？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子是谁？”

呵呵，真命天子……

破月微微勾唇，“他有很多女人，至少，现在是。”那样，还算是真命天子么？

“那还是算了吧，”锦瑟摆摆手，“我还是不嫁人比较好。我可是现代人，一生一代一双人，不羡鸳鸯不羡仙。”

锦瑟，即使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她依旧是个现代人，骨子里带着现代人的高贵与傲慢。

“哦，对了，小月你的身体恢复了么？”

“铮——”琴音袅袅，一时无话，破月不想说实话，却也不想骗她，只得闭嘴不答。

替东方湛逆了天改了命，再想想破天机替她逆天改命的结果，她的时间，不多了，不多了啊……

当无痕那么明白的告诉了她“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她与东方湛，再无可能了，既然如此，那么……

如果，我为了救你而死，你会记得我一辈子么？

如果你成了神，永生永世的活着，你还会永远记得那个为你逆天改命以至于灰飞烟灭的人么？

绝望中的最后希冀，以命相博的孤注一掷，即便不能在一起，我也要以我之命，换你永世的记忆。

东方湛，我在逼你，我在以命逼你！

认识这么多年，锦瑟当然知道她不说话代表着什么。

“那你不如回昆仑山去修养修养？那里环境是要好一些。”天机子，一般的伤害伤不了她，除了雷劫，而昆仑山，是破天机躲了雷劫整整二十年的地方。

“风云变幻，怕是暂时回不了。”破月依旧面色不改。

回了昆仑，一切都白费了。破天机为了她，可是自愿走出昆仑山的。

“你是怕吕炎出事？”锦瑟白了她一眼。刚接手盟主之位，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

“不。”破月摇头，为了这个位子，他谋划了整整十年，甚至算计了天机子，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反抗，在这时候出幺蛾子？“是翎儿。”

“啊？”锦瑟瞪大了眼睛，朝廷风相，手掌乾坤，权势滔天，他怎么可能出问题？

“慕飞云的事，翎儿固然在理，但是他忘了，慕飞云固执莽撞，这个人，迟早会给她带来麻烦。”

朝廷之中，自分三派，皇帝为首，权大势大，手握天下；东方湛一派，手中江湖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手握兵权，雄霸一方；而翎儿，靠的重来就只有他自己，用自己的智谋，征服天下百姓，大半朝官。

每一步，他都必须小心翼翼，明着为皇帝压制湛王，而实际上，只能在湛王与皇帝之间保持平衡。否则，皇帝落败，湛王怎么会放过他？湛王若败，他是民心所向，皇帝又岂容他一人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