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亲会一直留在这里陪晨儿么？”东方晨有些得寸进尺道，眼中全是期待。

“······?”她这次没有应允东方晨，而是沉默了，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凌霄宫。

“娘亲跟晨儿来！”东方晨挣脱她的怀抱，小手牵着她的衣摆，把她往内阁的核心带。

“晨儿要去哪？”她皱眉，再往里面走，就是凌霄宫自己人住的地方了，特别是这方向，这是、这是宫主的凌霄阁，还有袭月的迎月阁。

“晨儿不告诉娘亲，娘亲一会儿就知道啦！”东方晨调皮的一眨眼，惹得破月又没了反抗的心思，只得由着他带自己走，权当是哄小孩儿。

走的并不远，不一会就到了。她看着这满院子桃花，呼吸不由得一紧。

一模一样！竟与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要保存这常年都起作用的玄水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是整整十年，整整十年！

晨儿说什么？他破坏过这玄水阵？可要恢复的一模一样，即使是她，也不一定恢复得了！

东方湛这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桃花明明是满眼的缭绕，却宁静，优雅，灵气十足。

昆仑山上的玄水阵，不过如此。

东方湛、东方湛！这个人！漫天桃花烂漫，时不时落下的花瓣，如同一场踏碎的盛世烟花。

她的眼前，仿佛那个天真的孩子，那个无忧无虑的袭月，还在那里，蹦蹦跳跳，还站在这桃花枝头，甩袖起舞，对他回眸一笑。

恍若那一天，袭月内伤复发摔了下来，摔在东方湛的怀里，他就那样护着她，好像护着他的稀世珍宝，那时的袭月看不懂他的眼神，可是十年后的破月懂，那是侵略的眼神，那是一种恨不得一辈子把她藏起来，再也不让别人看见的保护。

东方湛，当真是疼她疼到了骨子里。

“接了我的花，就不能再接别人的花了，知道么？”袭月不明就里，点头，只要他摘，她就接，不接别人的，一辈子都不接。

“是不是只要我嫁给你，爷爷就会开心？”东方湛点头，垂下双眸，掩住眼中的落寞，她嫁他，不过是为了顺师父的意思。

“月儿喜欢皇宫么？想必是不喜欢的吧，相对于昆仑山，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倘若我放弃皇位，再也没有四妃九嫔对月儿不利，更没有其他人会打月儿的主意，月儿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么？”

袭月不懂他的纠结，更不懂四妃九嫔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相信他，于是，点头。

她只知道，待在他身边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就算她拆了凌霄宫他也不生气，她可以在爷爷这唯一亲人的膝下承欢，她会每天都有数不尽的肉干，冰糖葫芦，酥油饼。

凌霄宫果真比昆仑山上的空荡荡、天涯城的精心算计强多了。

她记得他说：“凌霄宫，是你的家。”所以，就算他赶她走，她也不想离开凌霄宫。

那时候的袭月，误打误撞救了他两次，误打误撞让凌霄宫成为武林至尊，让高傲得自认为天下无敌的他乱了分寸，失了心。

她不食烟火，她天真开朗，他就保留下这份美好，把她宠上了天。

她接下他的定情花，为他披上嫁衣，为了他把自己在昆仑山的毕生所学用在了凌霄宫，让凌霄宫成为名副其实的武林圣地，为他冒充‘破羽梵’，把自己置于风尖浪口。

就算他身边的紫衣夺了她的凤鸣剑，差一点要了她的命，她亦不曾怪过他半分，依旧为了解他的毒丢了半条命。

只因为她信他。

他中了她养的毒蛊，却道不是她的错，为了找回失踪的她，他入了朝堂借助朝廷的力量，以致被太子皇兄盯上，一再打压，为了娶她，他跑到父皇面前放弃皇位之争，为了她，他在朝堂上一败涂地，却不曾告诉她半分。

只因为他宠她。

漫天桃花缤纷，记录着她与他在凌霄宫的纠葛，恍若前世。

转眼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一场婚礼，杀机四伏，人人自危，他竟把她弄丢了，等到找回来的时候，一场宫变，父皇遭刺身死，皇后中毒身亡，整个皇宫武功极高又会毒药的，只有她一个人。

同时，宫外却传来各大门派首脑人物死于凤鸣剑的消息，矛头直指‘破羽梵’，整个武林都在追杀他。于是，东方湛封了她的内力，收了她的毒药，把她藏在湛王府，只求能护住她。

凌霄宫、皇宫、武林、朝廷，他早已焦头烂额，谁料，袭月竟趁着他忙之时，借着太子东方澈的势力，逃出湛王府。

他没想到，他府里唯一一个早已忘记的女人，竟是太子的人！他的一时失误，让别人反间计成功，让袭月误以为他的刻意封锁，是对她的不利。

她记得，当日她遭刺杀，他说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会保护她，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封了她的内力，把她困在王府。

如果，这就是他的保护，那么，她宁愿不要！更何况，她的圣天神籍已经到了第八重，她的第一次雷劫，就要到了。

她不能让整个湛王府为她陪葬，不能让整个湛王府变成一片废墟。

他不得已宣布袭月的死讯，让别人不在打她的主意，随即赶到东宫，找他的皇兄东方澈要人。太子说，只要他吃下这足以昏迷三日的药丸，就告诉他袭月的下落，而且不再追究父皇母后的死。

三日，足以太子登基为帝，太子这意思，是要他主动放弃皇位。他早已急红了眼，立即仰头吞下，他想，就算这是什么毒药，有天机一脉的袭月在，那都不算什么毒。

而后太子告诉他，袭月得知皇帝皇后在她进宫的当晚就死了，她还怎么厚面皮待在太子的东宫？她早已女扮男装走了。

走了！女扮男装！她不知道整个武林都在追杀女扮男装的她么？她不知道她已经没了内力，手无缚鸡之力么？她怎么敢独自一人走？

他后悔了，他不该吞下这药丸，他还要去找她！

他却是不知道，太子骗了他，这药丸，足以让他昏迷三个月，目的是借机清理了他在朝堂中的势力！三个月，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破羽梵”死在无痕借他的名义发出的万里追杀令上，死在断崖之上，雷劫之下，众人面前。

他不知道的是，袭月早已喜欢上了他，纵死也没有揭开自己不是“破羽梵”的事实，因为，无论“破羽梵”变成什么样，是不是武林魔头，他终究还是凌霄宫的后台，是东方湛的保护伞，但若是“破羽梵”是假的，是凌霄宫为了造势而杜撰出来的，那么凌霄宫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断崖之上，她问：“无痕哥哥，是他要杀我么？”

谁都知道，无痕公子，凌霄宫的无冕之王，代表的就是宫主凌墨，就是东方湛！

可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她不信那么疼她宠她的东方湛会下令杀她！于是，她还是开口问了无痕。

无痕闭眼，冷漠道：“武林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不是他要杀她，而是她必须死！

不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他一剑，刺进袭月心脏。因为，无痕不想她再说出她不是破羽梵这些话，她只是个替身，只要她死了，新任皇帝东方澈早已答应不再追究老皇帝的死，武林不再迁怒凌霄宫，这天下就太平了，凌霄宫也就安全了。

她想，既然东方湛要她死，那她死又怎么样？于是，她转身，含泪落崖。

是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没有任何人逼她。天机一脉雷劫的威力，足以把这断崖劈没了，她不想，让这里所有人受到伤害，不想让她的无痕哥哥尸骨无存。

她甚至连一句“我们来生再见”的话都没留下。她知道，雷劫之下灰飞烟灭，她没有来生，没有以后，她不想让东方湛无止尽的等。

谁料，吕炎在崖底用神器引雷堯将她的雷劫拖后，抱着她上了昆仑山，天机子破天机更是神通广大，竟逆天改命，以自己一命换得她的重生，并替她扛下了雷劫，让她成了半神，不再受雷劫之苦。

于是，再相见，如同陌路，她已是弹指间算尽天下的新任天机子破月，而不是当初那个初下山天真懵懂的袭月，空灵老人已不在，破天机灰飞烟灭，东方湛没有了她这个最大的弱点，权倾朝野，皇帝也不敢弑其锋芒。

沧海桑田，刹那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