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阁对摘月楼，摘月楼主，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杀手首领，那个劫持东方晨的黑衣人？对上慕展鹏？胜算不过五分。那个人，毕竟太年轻了。再者，杀手，本应是黑夜中的王者，在这擂台之上，的确是占不了上风。

“百招之内，慕展鹏胜。”吕炎望了望擂台上，血眸中，多了些认真，绝非是刚才与破风翎斗嘴的玩味。

“唔，”她半抿唇角，听不出话中的喜怒。

“徒儿倒希望那摘月楼主赢，看他的招式，倒真是与徒儿有五分相似，说不定，他受过师伯或师姐的指点，与我天机一脉有些渊源。”破风翎立即反驳。

她沉默，半晌，吐出几个字：“那是袭月的随从，袭风。”

破风翎惊愕，吕炎倒是毫不意外，依摘月楼与暗楼对凌霄宫仇恨至死的态度，东方湛对他俩手下留情又愧疚不安的态度，这两人，一定与袭月有关系。这世上，能让东方湛失态的，除了袭月还有谁？

“不动手？”吕炎瞥了她一眼。

“与我何干？”她伸出双手，低头认真抚琴。

“看来，那暗楼楼主就是当年袭风的弟弟袭雨咯！难怪摘月楼，暗楼，凌霄宫的关系这么复杂。”破风翎若有所思，又复杂地望着他的老师，东方湛对袭月还有情，可是···可是···该死的，他怎么能因为东方湛不是故意伤害袭月就原谅东方湛？

难道这么多年老师在山上的痛苦自责就白受了么？难道“天机一脉破羽梵发疯，斩杀武林多人”的黑锅就白白背了么？

琴声袅袅，不成曲调，在这武林大会中，更是无人关注，可若是仔细听，定会发现其中玄意，去领悟更高的境界。琴声，并非仅仅是琴声，而是···属于天地的力量。

“我的天机大人，真是口是心非啊···”吕炎把玩着手中茶杯，眼中全是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答，依旧拨弄琴弦。何为杀手？何为刺客？不露痕迹地渗入，一击必杀的速度，全身而退的精谨，才是真正的刺杀。袭风，擂台之上的确不适合你，但你可知，真正高明的人却能以谋定而后动的睿智掩去自己的弱点，甚至转弱为强。

琴声依旧慢慢悠悠，然而桐木琴上却是早已看不见她的手指。速度，这便是速度！杀手刺客最擅长的是什么？是速度，是隐匿。天下武技唯快不破，无坚不摧，当速度快到了极致，便无人能伤及自己，那时，不止黑夜，就连白天也是你的天下。你要做的，唯有快，然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

“锵！”

“噗——！”

琴声停，杀意止。台上，一人站立。一人一剑，俯看天下。

尽管他一身血污，气息紊乱，可那双眼,依旧坚决，依旧冷酷如斯，他抬头，死死盯着东方湛，一字一顿道：“我，赢，了。”

东方湛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神色复杂，似赞赏，似怀恋，似愧疚。他沉声回答：“是，你赢了，这一场，摘月楼主念苍胜。”

全场惊愕，明明刚才···为何又······

唯有袭风，东方湛，无痕与鬼圣十分平静，望向金炎阁，更准确的是，望向她。鬼圣无痕很清楚这里，只有她这个天机子能动手脚，袭风在台上更是清楚是哪方在帮他，至于东方湛，天地的力量，他隐隐感觉到了，再说，他的月儿，从来就是一个护短的人，她最重视的手下被打得这么凄惨，她不出手就有鬼了。

金炎阁被众人注视，吕炎却依旧斜卧睡椅，闭目不语，似乎什么事都与他无关，破风翎默默立于身后，不动如山。

“爹！”望海阁看台飞下一人，玉冠白衣，风度翩翩，而此时，他的眼中只剩下惊恐与心痛。毕竟，父子连心。

念苍，或者说是袭风，就立于不远处，望着慕飞云，不悲不喜，冷酷如斯。

“你···你，杀了我爹！”慕飞云双目赤红，夺过慕展鹏手中的剑，怒指袭风。

“慕公子，擂台之上，伤亡在所难免，还望冷静。”东方湛微微皱眉，很是威严霸气，但谁都可以听出他维护袭风之意，连他身旁的无痕也微微无奈地望着他。

很明显袭风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再战？东方湛这不是维护是什么？

“杀父之仇，不能不报。”慕飞云已经到了伤心欲绝边缘，根本没有听出东方湛的警告之意，依然杀意不减。

“若是慕公子输不起，大可不必来参加武林大会，我凌霄宫，不是可以乱来的地方！”东方湛沉了脸，得罪望海阁又如何？他的月儿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敢不维护？再说，他的追妻之路还长着呢，这慕飞云，居然还给他添乱？嗯，没关系，他会借此机会让他的月儿看见他的真心的，所以袭风，他保定了！

此话一出，各方神色一变，东方湛这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摘月楼与凌霄宫这么要好了？他要这么维护摘月楼主？慕飞云更是脸色一白，杀气瞬间消散，父亲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望海阁内部又不知有多少麻烦事等着他，他若是再与武林龙头势力凌霄宫对上，那······

无痕眉头一皱，这话，亏东方湛说得出，如今这进退两难之境，若是处理不好，难免落人口实。

“这东方湛真有意思，杀了他袭风的主子，如今却拼命保他，连抓了自己的儿子东方晨也能不计较，这算什么？后悔内疚么？有趣！当真有趣！”吕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刚睡醒的慵懒模样不经意间勾人心魂。

“徒儿倒是好奇十年前的真相了，湛王不是如此不理智的人，为何袭月师姐的一个随从，就让他迁就至此？但湛王文韬武略，又有无痕琅玑等人的帮助，一统武林是迟早的事，若是师姐真对湛王这么重要，为何他要杀了别人嫁祸师姐？这冲突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费解。”他若是真喜欢袭月，又迟早会成为至尊，为什么杀了别人嫁祸她？就为了早几天坐上那位子？

破风翎毫不意外地反驳吕炎，更重要的是，他意在让老师知道，东方湛对袭月，并没有那么情深。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只有东方湛自己，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老师帮了念苍楼主，却反而害了他。”

“慕公子，令尊并非无救，若是慕公子再这般胡搅蛮缠，恐怕真的就要后悔莫及了。”无痕眼珠一转，给了慕飞云一个台阶下，也缓解了望海阁与凌霄宫的关系，更是让慕飞云欠他个人情，毕竟因为他这句话，可能救回慕展鹏。

一句话，扭转了乾坤。

慕飞云一震，弃剑护住慕展鹏，片刻，怒吼：“你胡说！我爹明明就······”

无痕与东方湛对视一眼，仅仅一个眼神，东方湛便明白了无痕的意思，这好人，东方湛做比无痕做要好。东方湛压住怒气，微微一笑，望向金炎阁看台，道：“令尊并非无救，只要···那位前辈相救，便有一线生机。”

东方湛一句软话，卖了慕飞云个面子，也说明了东方湛的宽宏大量，至于刚刚的怒气，众人只会以为是慕飞云胡搅蛮缠，才引得东方湛发怒，毕竟这可是凌霄宫，慕飞云在这里闹事，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

东方湛，无痕，好深的算计！好狠的手段！好完美无缺的配合！

而东方湛心里想的是，袭月以前最喜欢疑病杂症了，这回把救人的机会给她了吧？而且，要在凌霄宫救人，就要用他的药材，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送药材去，顺便找机会接近她，嗯，只是顺便接近，他可是有正当理由的！他的月儿现在住在他的凌霄宫，嗷~，想想就让人兴奋。

“前辈，请念在前辈与凌霄宫的友好关系上，救救慕阁主。”无痕微微一笑，一躬身。

此话一落，慕展鹏的死活就真的与他凌霄宫还有摘月楼无关了，同时望海阁对凌霄宫这人情，也是欠定了！至于这位前辈，没听见那句“友好关系”么？无痕都已经要挟上门了，能不救么？

破月抬头，轻叹一声。凌霄宫这两人一唱一合，就把这麻烦推给她了。罢了罢了，本就是她自己刚刚种下的因，只是结果的早一点罢了，若不是因为她，慕展鹏怎么会这么半死不活？因果循环，天理轮回，当真是半点假不了。

蓦的，一根银针划过天际。金光闪烁，略带龙吟，而后准确地落在慕展鹏身上，力量之强大，震得慕飞云后退两步，脸上更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