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风起,繁花似锦,幽香遍天下。
武林大会,天下云集,其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更何况,是在凌霄宫这等庞然大物中举行,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凌霄宫宫殿的。
凌霄宫主凌墨,空灵老人的关门弟子,听说还是朝廷湛王,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大家都懂,于是众人眼中,他更是遥不可及,更何况,他还是连续两届武林盟主,连老一辈人物也无法与之匹敌。
在他手中,凌霄宫扶摇直上,成为武林第一大势力,此人气度豁达,有情有义,不似他人的心狠手辣,而是以仁为主,惩戒为辅,乃是武林正义之化身,其名声,比之神秘的昆仑仙境天机一脉,尤有过之而不及。只可惜,自从袭月小姐命丧湛王府之后,他便盘踞凌霄宫,足不出户。若不是这武林盟主之位是因十年前袭月而得来的,若不是那鬼宗拍卖的龙血是袭月的东西,他绝对不会踏出凌霄宫一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无意外,此次武林盟主,定当是他无疑,而这武林大会,不过是个过场而已。
“此次大会,当真有趣。”吕炎一袭红衣,艳丽至极,却丝毫不俗,举手投足,魅惑天成。
“嗯。”她并不问什么,只是硬生生敷衍了一下。这武林大会,若非为了徒儿解决那背后的麻烦,她是定不会过来的。吕炎说的有没有趣,对她来说没有多少差别。
“不说万药谷与琉璃宫退出比赛,九大势力只剩七个,东方湛那边决定选出擂主一人,那唯一一人,我的天机大人就不好奇么?就是那摘月楼与暗楼这两大势力首领皆擅长轻功,身形衣着也有七分相似,我的天机大人就不好奇他们的身份?”
“老师,徒儿也觉得,那两人气息与我天机功法有些相似,莫非那两人,与我天机一脉,也有渊源?”破风翎在一旁剑眉紧锁,“若是这样,那明日若与他们对上······”
她哑然失笑,徒儿与吕炎,何时能消停点儿?“明日与他们对上”这话,不正是解了吕炎的第一个问题么?想到徒儿,她便开始琢磨无痕的话,今日交锋,无痕是占了下风,但是她也答应了两个条件不是?
若是她并非天机子,若是破风翎并非唯一的传人,那她除了加入凌霄宫为东方湛效力,别无他选。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杀无赦,无痕从来就不是个心善的人,他有的是办法让破风翎变成丧家之犬,如同当年的“破羽梵”。
不是说破风翎比不上无痕的聪明,而是无痕身边有一个东方湛,凡事都有后路,而破风翎,步步为营,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更何况,破风翎如今还有把柄在无痕手中。
念此,她蹙眉厉色,道:“翎儿,锋芒毕露。”今日,他太锋芒毕露了。
破风翎脸色微变,却是坚定地回答道:“徒儿知道,但是凌霄宫害我师伯师姐在前,强夺凤鸣剑在后,徒儿身为天机传人,又怎能任其逍遥?老师纵然强横,但是身为苍生守护神,老师超脱世俗,不问世事,徒儿又怎会让老师自降身份对付一个武林势力?是以,徒儿性命不为重要,但纵然是死,也要让他凌霄宫付出代价!”
她轻叹一声,这些前尘往事,为何总要累及后辈?但是···罢了罢了,她倾尽一切想要保护的徒儿,她怎会看着他丧命?她的确答应了无痕不对凌霄宫动手,但那只限于她自己,徒儿的事,他自己决定就好。她只要站在徒儿背后,替他解决暗藏的麻烦就够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她最后一次劝他。东方湛是谁?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湛王,武林无人匹敌的盟主,单单是身边的一个无痕,就足以与破风翎匹敌,他怎会是东方湛的对手?
“徒儿只想逼得他使出凤鸣剑而已,东方湛此人,不知为何总对我天机一脉,有些不一样,说不出是愧疚,还是······”还是对袭月余情未了。只是面对他的老师,后面的一句,破风翎还是说不出口。
破风翎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逼东方湛使出凤鸣剑,这样,就有了证据证明当年是东方湛用凤鸣剑杀了武林的诸位前辈而嫁祸给当年的“破羽梵”,并且为了掩埋事实真相,发出万里追杀令追杀“破羽梵”,杀人灭口。
他要凌霄宫万劫不复,来祭奠他师祖破天机的灰飞烟灭!
他要东方湛眼睁睁看着凌霄宫毁灭而无能为力的痛苦,来为他的老师十年来的痛不欲生陪葬!
他要东方湛看着那个他愧疚了十年的人亲手毁了他最珍贵的东西,来偿还无痕和东方湛的‘万里追杀令’与那致命一剑。
破月一怔,不再说话。
······
翌日,武林大会第二天。初阳露,金阳直射。凌霄宫,露天广场,人山人海,热闹至极。
相对昨日的擂主之争,今日之战才算是真正的武林大会,七大势力,再加上昨日擂主,八大强者的盟主之争,上午八人四战,下午四人两战,明日,便是两人,一战定胜负!
“抽签了么?”她理理银发,略带关心道。
“嗯。”破风翎点头,“第一场,望海阁对摘月楼,第二场,暗楼对金炎阁,第三场是鬼圣与徒儿,第四场是灵木寺对凌霄宫。”
鬼圣么?她略略沉吟。前些日子在鬼宗无聊抚琴,倒是被他偷听不少,虽不说使他功力大增,但境界提升是免不了的,徒儿对上他,胜算只有五成。可是徒儿还未见着东方湛,怎会轻易言败?
念此,她微微皱眉,右手轻抬,一股纯正的神力已打入他的体内。她要的,不是徒儿的元气大伤。
破风翎蓦地抬头,“老师······”
“鬼宗的武功以阴冷著称,不出手则已,一旦被击中,威力极大,经脉受损极其严重,对上之后,切不可急躁,以冷静从容对敌,定会寻到其破绽。”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愣,有多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她当真是担心极了这唯一的徒儿。
神力源源不断传入徒儿体内,并不是为他所用让他功力大增,而是只护住了他的心脉,让她有那个时间去救他,她不能打乱武林大会的规矩,让破风翎走后门。
破风翎也愣了,随即笑了起来,很幸福,很真诚,他的老师,本就喜静,不爱说话,可是她很担心他······“老师,徒儿知道老师还担心着徒儿,这就够了。老师,徒儿真的很满足了。”
抬头,那双眼睛中,是满满的情谊,可是···可是,该死的,她怎么能回应?
再垂眸,她隐去情绪,不再说话,屋里,一时间变得寂静。
“我的天机大人,你是从哪儿寻得这么好的徒儿?改天本公子也去找一个,要不,我的天机大人把这小子送给本公子得了。”吕炎不知何时倚在门口,双手抱胸,桀骜不羁,放浪形骸。
“什么时候我与老师说话轮到你插嘴了?”破风翎毫不客气的回敬过去,上位者的威压尽显。敢拿他当成送来送去的货物,还指望他有好语气?
“······”吕炎毫不在意摸摸鼻子,淡定淡定,咱不与小屁孩子计较。
小屁孩?破风翎顿时炸毛。
“不是小屁孩是什么?本公子与你老师恩爱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喝奶呢?”吕炎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毫不脸红的把一旁的破月拉下水。
破风翎双眼冒火。恩爱?跟他的老师恩爱?这么皮厚的睁眼说瞎话?他妈的!
她在一旁摇头轻叹,这两人,真是!谁见过天下闻名的少年丞相与邪气桀骜的金炎阁主掐架?貌似,也只有她了,披上面纱,她转移话题,“走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我的天机大人也去?稀奇!”吕炎扬眉一笑,顿时,天地失色。
“无聊。”一在于他俩对嘴真是无聊,二在她待在房间里无聊。
吕炎一挑眉,又成这样了?她刚刚不是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么?怎么又成这副爱说不说的样子了?
破月别开眼,好吧,她承认,除了对她的徒儿,她简直连说句完整的话都没耐性。
轻挪莲步,她却是已经踏出房门。与凌霄宫已然交过锋,他们暂时不会对徒儿动作,她又何必还待在这儿?“翎儿,琴。”意思是,把琴带上。
“是,老师。”破风翎听见她的吩咐,顿时熄火,头也不会的抱琴就走,吕炎?吕炎是谁?直接无视!
吕炎风中石化,这皮相这身份,走到哪里不是主角,怎么就被他俩无视了呢?他转身,追上破月,怎么说他也是金炎阁主,连个长老都比他先到,他的面子往哪儿搁?私下可以放肆,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其他势力面前,不能落了面子······
于是乎,破月与吕炎并肩而行,破风翎稍慢半步,手抱桐木琴,以示师徒之分。回廊人很多,高矮胖瘦,奇形怪状。
她翻了个白眼,是的,这些人就是奇形怪状的,看惯了吕炎的妖孽邪魅,徒儿的玲珑俊秀,锦瑟的大方不羁,无痕的风华绝代,还有东方湛的绝世风采,这些人,简直不忍直视。
于是,眼不见为净,她目不斜视,踏步而行。明明是很慢的动作,却快得让人看不清,唯有一阵清风拂过,一袭白衣飘过,面前便没了人。吕炎懒洋洋地跟着,脚下动作丝毫不慢。破风翎亦不动声色,低头跟紧她的脚步。
“诶诶,刚刚那三个人是谁?好快的速度!”
“穿红衣长得像女人的那个,是金炎阁主,那最后抱琴的,是昨日的擂主凤令羽,至于那个白衣蒙面的,我还真没见过。”
“你不是说自己得天机指点,什么都知道么?”
“我说真的,那是十年前盟主与袭月小公···与盟主夫人的婚礼上,破羽梵大人莅位凌霄宫,他心情大好被众人灌醉,才送了我一本武功秘籍,只不过···”只不过不久后,破羽梵因袭月的死而发狂,杀了多少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
破羽梵,乃是一代传奇。且不说二十五年前力挽狂澜救下凌霄宫,单单是十年前,那次武林大会上,他一顶漆黑软轿,出现在望海阁上空,仿佛俯看苍生,摆明了无视天下群雄,嚣张到了极点。明明就是他打乱了大会进程,随手一枚龙血银针救下东方湛,整个会场却是无人敢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