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神?生于天,死于地,得之于天地,失之于天地,天地众生,我即众生。无须高高在上去俯看一切,因为无人能俯看自己,更无须低于尘埃去膜拜一切,因为无人可让自己去仰望。
茫茫天地,芸芸众生,究竟神与人的差距有多大?何种境界才可为神?明明神力已足,长生不死,却为何,总是差那么一分一毫?
没有契机,没有明悟······
她蓦地睁眼,眼中银光闪过,冷漠至极,高贵至极,仿佛人命如蝼蚁,视苍生如无物。手掌做刀,随意而划,衣衫飘动,空无的前面却被撕裂出细长的黑缝。她呆住,这是···撕裂空间,破碎虚空!
尽管神力外泄,屋里的狂暴气势足以毁灭一座城池,可屋外却丝毫不受影响,连竹屋也纹丝不动。她对神力的掌控,竟精准至此!此次入定,竟是提高如此之多。
嘴角不禁微微弯出个弧度,看来,离老头的心愿,她又进了一步,成神,近在咫尺!
理理头发,她推门而出,四处感受徒儿的气息。接着,朝桃林深处挪莲而去,不必动脚,只是瞬移而已。
漫天桃花飞舞,那个雪白的身影,手持三尺桃木剑,一套剑法随手而出,行云流水般流畅,无丝毫停顿,却不知,他下了多大的功夫才使得剑法完美如斯,连对此最为了解的她,也挑不出丝毫破绽。
白衣飘动,青丝飞舞,桃花落下,她竟有些想抚琴的兴致。于是,长袖挥起,桐木琴落于手中,随即席地而坐,素手拨弦。
身法如龙,剑气如虹,惊得漫天桃花飘飘悠悠,洋洋洒洒,如一场踏碎的盛世烟花。琴声悠扬,衣袂如仙,这画面,简直美到了极致。
片刻,琴落,余音袅袅,剑停,残影片片。
“老师,您出关啦?”那人抹了抹汗水,径直走来。
“嗯,”她微微点头,“过了多久?”
“已七日了。”他收起木剑,“老师的神力更精进了,何时站在身后,徒儿也不知晓。”
“你,迟早的事。”他迟早也会达到这境界的,她随意拍拍散落身上的花瓣,站起身来,“今夜下山。”再过不久,武林大会就开始了,不能再拖了,
“徒儿知道了。”他欣喜地应了声,“老师,徒儿这几天试了不少药材,后山药田也需新添一些药株了。”
“嗯,交给你瑟姨。”当初,她把老头的药田毁得一塌糊涂,老头还不是什么都没说?锦瑟是商人,她弄那批药材,再适合不过。
“还有一件事。”破风翎顿了顿,“经暗楼的消息,我们天机一脉的凤鸣剑,确实在东方湛手中。”
她手一紧,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暗楼,武林第一买卖消息组织,与暗杀组织摘月楼关系匪浅,同是武林十年之内兴起的,消息真实确信,童叟无欺。即然是暗楼的消息,那么···那手持凤鸣斩杀各大势力首脑人物,然后嫁祸给“破羽梵”的人,那个害的袭月成为武林公敌的人,确实是······
恨么?不,一点都不恨,无情无心的神,怎会降低身份去恨一个渺小的人类?纵然那个人当年把冒充破羽梵的袭月害的那样惨不忍睹,被迫落崖,纵然那个人间接害的老头万劫不复······
深吸口气,她闷哼一声表示已知晓,转身走向竹屋,不让徒儿看见她的失态。
······
“本公子就知道,我的天机大人一定会来凑凑热闹的,整天待在昆仑山,不羽化而登仙才怪,也不知风翎这小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吕炎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单手撑起来捻起一撮青丝略带玩味。
“哼!”破风翎闷哼一声,撇过头去。
她微微摇头,宠溺地拍拍破风翎手臂。为何他偏偏只对吕炎成见如此之大,她百思不得其解。自从把徒儿待回昆仑,他便一直看吕炎不顺眼,不肯与他亲近,对此,她唯有视之不见。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俩的事,还是他俩解决的好,一边是最疼爱的徒儿,一边是伴她十年的吕炎,这还真不好插手。
“不欢迎?”她眼色都不波动一分,仿佛天经地义。
锦瑟身为天下首富,几乎大陆几大王朝都有她的产业,树大招风,若非她不懂武功,江湖势力不强,恐怕整个武林都不会容下她,毕竟谁都不愿意有这样的财大势大的人爬在自己头上,所以那儿是万不能去的。
但是吕炎不同,金炎阁本就是江湖势力,多带两个人最多只会使其他势力多注意一点,却不会像锦瑟那样处于风尖浪口,所以,只能来祸害吕炎了。
吕炎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的天机大人就尽管祸害本公子吧。”
破月不分主客随意坐下,桐木琴随手翻出,“你,听一曲为好。”吕炎气息不稳,呼吸沉重,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
吕炎一僵,松开手中的头发,一双血眸直勾勾射过来,随即邪魅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我的天机大人。”便盘膝而坐了。
“翎儿,你也坐下。”
“是,老师。”
是夜,月凉如水满池塘,淡风微熏是花香。
······
连绵起伏的玉魔山脉,如盘踞的龙,霸气的让人望而生畏,龙头向天咆哮,狰狞的气息,几乎惊破天地,龙头上,偌大的紫金宫殿,披金阳霞光,璀璨夺目,威严庄重。
凌霄宫内,浩大的露天场地,漆黑晶铁为地,雪白暖玉为墙,将这庄严肃穆演绎的淋漓尽致。
擂台周围,九座看台拔地而起,将整个擂台一览无疑。凌霄宫、灵木寺、万药谷、望海阁、鬼宗、摘月楼、暗楼、金炎阁、琉璃宫,九片宗旗迎风而动,张扬霸道。
擂台之下,人潮涌动,嘈杂无比,不止如此,还有更多的人从玉魔山脚而来,直奔凌霄宫。
“大会共三天,第一天为擂台制,从众多无名无派的独行侠之中选出三人,当然,九大势力中人也可上去挑战,不过之限于那些人的得意弟子,那有名望的门主阁主才不会拉下脸上台欺负小辈,第二天为一对一,三人与九大势力共十二人,两场比试,剩余三人,再从败退九人中选出一人凑足四人之数,第三日选出盟主。”
破月拨弄琴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破风翎的话,吕炎亦毫不在意地斜卧竹榻,似笑非笑的唇角,邪魅妖娆的表情,鲜艳红衫着身,血玉麒麟冠束发,宛若邪气入骨的妖王,血眸一凝,便叫人失去心智,让人无法不臣服。
破月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把艳俗的红色穿得这般妖娆而脱俗,毫不违和。
“我说风翎小子,你就别对着你老师说这些了,她才不会感兴趣呢!本公子敢肯定,今天的比赛,她绝对不会去看一眼的。什么杂七杂八的无派人士,你的老师啊,才看不上眼呢!”
破风翎向来与吕炎不对头,此时却也并未反驳,他也觉得,他的老师不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放在心上。
脚步声渐近,吕炎瞥了她一眼,不语,破风翎罩上一张普通人的人皮面具,毫不起眼。人近,叩门,“吕阁主,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请阁主移步。”
手停,琴音落,破月蓦的一愣,这声音···这声音,是紫衣。
“唔。”吕炎低回了声,转头望向她,“我的···长老大人真不去?”
她转头瞥了他一眼,突然却没了抚琴的兴致,只得站起身来,理了理破风翎衣衫的皱褶,“自己小心,安全为重,不许以命相搏。”
“徒儿记下了。”他郑重地点点头,陌生的脸上是无比的认真。
“走吧走吧,今天不过是头一天,才不会有什么危险。”吕炎无奈的耸耸肩,催促道。
她的手一顿,是啊,今天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她的担心,委实太过了些。更何况,她留在这儿不去擂台,不就是为了······
左右也是等人找上门,她倒是随意找侍女要了一盘棋,左手与右手对弈,毫不急切,满是悠闲。
可是到底有多悠闲,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左手落子,攻守不备,右手落子,散乱不堪。她闭目揉揉眉心,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情竟是这样糟,似乎做什么都没有多大兴致。
门口脚步声停,敲门声起,“大人可在?”
睁眼,她随手覆上白纱,“进来。”
进来之人,正是那侍女,“大人,奴婢紫衣,这是吕阁主吩咐给大人送来的。”说罢,托着一枝桃花,恭身而立,并未放下走人。
吕炎···吕炎,你怎么···能让人这么矛盾?明明不想再依赖你,可是偏偏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让人怎么也放不下,舍不得下定决心去疏远你······
破月随口应了声,却见她还不走,顿时黛眉一皱,“还有事?”
侍女紫衣心中忐忑,却还是从容答道:“吕阁主说···说长老大人定不会自己束冠,吩咐奴婢来给大人······”
“哦。”吕炎替她想的,还是这么周全。
只是···紫衣这人···她要等的人,不是她。右手捻出一子,手落,棋局形势逆转。
“前辈真是好兴致,外面集结整个武林,在前辈面前,却比不上手中这一局棋。”温润如玉的声音从门外而来,她的手猛的一震,黑子从手中滑落,砸乱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