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机大人,怎么赖上这鬼宗了?”
“这不是你的意思?”把她扔这儿,用不是他的意思么?她继续素手拨弄琴弦,并未抬头看吕炎。
“本公子只是看鬼圣那老不死的暗自着急的模样,有些好笑罢了。”他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眼波流转间,邪气入骨,妖娆天下。
她这尊大佛留在鬼宗,鬼圣要去了凌霄宫参加武林大会,那成何体统?待客之道何在?所以他不能走,可是这还有十几天就开始了,这······
眼珠一转,吕炎再一挑眉,“我的天机大人,是在怨本公子扔下天机大人?”
她自然不会回答这么白痴的话。
“好吧好吧,那本公子再头疼一回,把我的天机大人请回去,如何?”说罢,人已到了她身后。
“回哪儿?凌霄宫?”双手已停,放置琴弦上不再动作。
吕炎拨弄起她的银发,嘴上衔着一枝桃花,话语也跟着含糊不清,“武林大会这般热闹的场面,我的天机大人自然不应错过,更何况,风翎那小子虽是丞相,也不过是个孩子,自然喜闹,我的天机大人不为自己,也得替他想想吧?”
她默然。自古朝廷武林井水不犯河水,风翎是朝廷丞相,若是让人知道他去了武林大会,又不知朝廷与江湖事何等场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一流势力带着进去,金炎阁的确不错,但风翎却与吕炎一向不合。锦瑟也可,不过锦瑟身为天下首富,独当一面,若是身边多了一个少年,自会引起其他人注意,要是被人知道是朝廷风相,不仅风翎要遭殃,就连锦瑟也······
“为何?”为什么风翎非得去武林大会?她揉揉眉心,这些个人,一个都不让她省心。
“天机大人自己去问他不是更好?”吕炎摊摊手,有些漫不经心,他一向与风翎不合,不知道,这很正常。“本公子也想见识一下武林大会是何等风采,不如······”
“无趣。”她语气坚决。笑话!吕炎还想见识一下武林大会?身为金炎阁主,他参加的还少么?
“为何?我的天机大人莫不是···在逃避他?”吕炎似笑非笑,“说起来,凌霄宫还是姓凌,而不是东方家的呢!”
手略抖,引得琴音颤颤,她垂眸,不让吕炎看见她那一瞬间的动容,“凌家,早已绝后,东方湛即位,正常。”身为空灵老人之徒,东方湛继任宫主之位,正常得很。更何况,东方湛还有一个名字,凌墨,姓凌,不算让凌家断后。
是的,凌家最后一位后人——天机一脉传人袭月、湛王妃袭月、武林盟主夫人袭月,十年前死于湛王府,天机一脉破羽梵那般护着这位小公主,自然大怒,一把凤鸣剑,斩杀各大势力首脑人物,轰动武林。凌霄宫身为武林正道,东方湛身为武林盟主,自然宣布与他为敌。
或是因为袭月小公主嫁给了东方湛,所以整个天下,身份高贵的天机传人破羽梵唯独只与东方湛的凌霄宫交好,凌霄宫这一反水,逼得破羽梵四面楚歌,天劫来临之时,武林众人面前,万丈断崖之上,含恨落崖······
“哦?”吕炎煞有其事的疑惑道:“那东方湛身为凌霄宫老宫主空灵老人之徒,却逼死凌霄宫唯一后裔袭月,得宫主之位;于破羽梵帮助之下,得武林盟主之位,却持凤鸣剑杀人又嫁祸给破羽梵,这样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却不知,我的天机大人身为苍生守护神,该如何面对他?”
凤鸣剑在东方湛手中,而当时各大人物皆是死在凤鸣剑手中,破羽梵怎会是杀人凶手?东方湛让袭月死于湛王府,又借机杀人嫁祸给破羽梵,既削弱其他势力的实力,又嫁祸给了破羽梵,然后为正义与之为敌,千里追杀之,实则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一切的一切,皆因凌霄宫主东方湛而起。
“说起来,破羽梵不是天机大人的师兄么?我的天机大人居然也不想为他报仇。”
她是天机后裔,是老头生命的延续,破羽梵,自然是她的师兄。
心中一阵烦闷,她却是依然不动声色,“无趣,你说再多,也无用。”
吕炎无奈的耸耸肩,眼中全是任由她怎样都无所谓的宠溺,“好吧好吧,天机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风翎那小子可是等天机大人很久了呢!”
神色缓和不少,她略带笑意,道:“进来。”语气中,却是少有的迫不及待。
门渐开,白衣出尘之人愈加清晰,略带稚气的脸上,惊喜无比,衬得本就英俊的脸更加容光焕发。
吕炎血眸一凝,翻窗而出。“重逢的戏码,本公子就不参合了,怪瘆人的。”
“老师。”那人立于她身前,带着无比尊敬。
少年丞相风翎,正是她唯一的徒儿,天机一脉新一位传人,破风翎。
“老师,徒儿···徒儿很是想念老师。”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凤眸,带着极大的欢喜。他派人通知她,却不见回应,顿时明白了那传话人不是背叛了他就是被人杀了,可他的老师,这么多天过去,还在鬼宗等着他,她还在原地,等着见他······
破风翎那心中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她无奈摇头,若是让其他人看见名震天下,处事不惊的少年丞相如此模样,却不知又是何等惊愕。她招手,示意他坐于她身旁,“弹一曲。”她已经很久没听过他的琴声了。
“是!”破风翎席地而坐,接过她手中的桐木琴,信手拨来。
琴声起,熟悉的曲调,正是她最常奏的一曲,亦是老头最喜欢的一曲。无比熟稔的手法,那般深厚的根基,却不知他试弹了多少回,手指割破多少次,才会这般流畅。她记得,那是老头众多曲谱中,最难的一首。
琴音渐落,一样的曲调,却与她的清冷悲凉截然不同,说不出的情愫,道不尽的欢快尽含其中。她微微蹙眉,徒儿···也动情了呢!
徒儿,你可知,天机一脉得上天垂怜,只要度过天劫,便可成神。可神,是无情的,说是爱尽天下,普度众生,可世人又何曾真正得到神的怜悯?天机一脉,注定无心无情,否则,就是万劫不复。破羽梵,爱上袭月的母亲玉华夫人,雷劫之下死无葬身之地;袭月,爱上凌霄宫主东方湛,而结果却是害的老头灰飞烟灭······
心不动,则心不痛;心妄动,则万劫不复。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老师因何蹙眉?是徒儿心性不够么?”他的眼中少有地出现慌乱。“徒儿以后定会多家温习,修身养性。”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丞相,多少人看着?多少事忙着?如此琴瑟,她怎会不满意?只不过,她担心的,却是······
她伸手拂过破风翎的眉心,抚平他皱着的眉,勉强一笑,“弹奏之时,你心里,在想谁?”他的琴技,何曾让她失望过?只是······
“自然是老师!”破风翎顺口而答,眼中满是笑容,“老师抚琴之时,昆仑之上花绽草长,鸟兽和鸣,那种天地唯我一人之态,那股风轻云淡之姿,却不知羡煞了徒儿,老师······”
“啪!”破风翎的话因这一巴掌戛然而止,她却无法抑制住怒气,原来···原来令他动情之人,他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她!
他怎敢!他怎敢!怒气横生,天空隐隐雷声,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威震八方。这便是她的徒儿,她亲手教出的好徒儿!她宁负天下也要保护的好徒儿!她是他的老师,他怎可对她动这妄念!
“老师。”破风翎仓皇跪下,眼中欣喜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委屈与慌乱,“可是徒儿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徒儿立马改过,请老师不要生气,老师···”
“你···”她站起身来,却不知该说什么,说他不该动情,不该对他的老师动妄念?可是如此模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说?怎么罚?说不得,一旦说出来,那他俩的师徒情分,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不但如此,他若是执意追求,介时心有魔念,且她离他而去,他成魔指日可待,她身为天机守护神,怎能不对他刀剑相向?那是她亲手教出的徒儿,爱护了近十年的徒儿,她怎么忍心动手?说不得!不能说!
可若不说,任此妄念继续下去,迟早会害了他!怎能不管?怎可不管?
将复杂地心思收尽眸中,她闭眼转身,语气中是无限冷冽之意,“你未说错,更未做错,是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
走吧走吧,只要他不再见她,只要她再狠心一点,他只是个心性不定的孩子,定不会再纠缠。呵!苍生守护神,却是连徒儿都保护不了,只能用这等方式,何其悲哀!何其残酷!
“老师!不要!不要抛下徒儿,老师···”
从未听过徒儿如此慌张的嘶声,这样撕心裂肺,这样天地都塌了般的脆弱无力。不能再想了!不能再留下了!她拂袖,朝门口走去。刚踏上一步,袖角已被破风翎拉住,“老师,徒儿知错了,老师不要丢下徒儿,徒儿定会改过,不让老师忧心,老师······”
可怜的孩子,他若是知错,还会是这般模样?明明不知,却还是一再认下错误,就为了让她心安么?她的徒儿,怎么能这般委屈自己?
见她有些犹豫,破风翎略带着些希冀,“老师,徒儿不怕劳累,不怕委屈,不怕惩罚,只求老师不要抛下徒儿。”
她这般可爱的徒儿,叫她怎么抛下?可是,偏偏正是因为她心疼,所以她不能这么自私,为这一时的安逸毁了他的一生!再咬紧了牙,她狠心弹开了他的手,顺手拍出一掌。
破风翎震了震,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白莲出,人影顿时消失不见。
“老师,这是您第一次对徒儿动手,为什么···为什么!徒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破风翎眼中错愕不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心脏痛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