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来人天机
第六章、来人天机

二楼房间,风翎推门而出。

“丞相大人,陛下紧急召您回去。”

风翎一愣,怎么这次,他来的这么快?难道,皇帝东方澈对龙血银针竟重视到了这个程度?皱了皱眉,他回答道:“本相还有些事情未处理。”二楼的另一个房间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啊!

“丞相,陛下下了十万火急令。”

风翎一抿唇,扭头吩咐身边的人,“二楼有一白衣白发之人,找到她,就说本相有事请她一聚。另外,去告诉琉璃宫主,拍卖来的东西直接带去相府交给本相。”说罢,随皇帝的人离去。

他身边的人见此欲去寻风相所说的白衣白发之人,却在转身之时,被身后的黑衣人横刀破了喉咙。化尸水滴落,顿时,所有人不见,仿佛那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翎只以为天机子看见带话人之后,会去相府见他,也就传话给琉璃宫主把东西带去相府,可是没想到带话人并未完成任务,因此,错过了天机子,也任琉璃宫主将龙血银针带去昆仑山了。

另一边,破月从救下东方晨的角落出来之后,随意坐在了栏杆上。

十年沧桑风云变,物是人非叹何人?却不料,再相遇,是此番模样。

半遮面,银发散,莲步挪,凭栏卧。这鬼宗的地盘,若再乱走,却不知又会见到哪些不该见的人。她还不如,就那么卧在栏杆上,她相信风翎,会明白她的心思的。

半支脑袋,闭目而憩,长至腰间的银发披散而下,如同昆仑山上的冲天瀑布,荡人心神。

说是小憩,倒不如说是让自己静一静。鬼圣,黑衣人,还有···东方湛,不过是见了一面,却让她平静如湖水的心又泛起涟漪。不是不喜俗事么?究竟是真正不喜,还是···逃避?若真是为了徒儿下山,又为何如此迁就吕炎?明明就知道,他不是能静下心来陪她待在昆仑之人,明明就知道,他善于心计,城府极深······

难道,这冥冥中,真有天意不成?

何为神?看尽沧海桑田,道尽人世沧桑,足以毁天灭地,又能拯救苍生,不老不死,寿与天齐,这便是神。可是···即便是神,亦有神的规则,改天逆命,说得轻巧,可是老头当年无限接近于神,只为了她一人逆天改命,又是何等下场?

神亦如此,那渺小如人类呢?就凭人类,也可以改变天意?

冷风袭来,她蓦的睁眼,随即望向漫天乌云苦笑一声,原来不知不觉,她的心情,竟糟糕至此!方才还阳光明媚,一会就成了这般模样。

“大人!大人!”不远处,一位婢女试探性唤道。

她微微转头,示意正听着。

“变天了,大人是否回房去歇着?一直倚栏杆上,总是不好的。”那人很是恭敬道。

“······”她微征。

婢女手中拿着一件披风走近,似乎想给她披上,只是离她三步远就被她的气势震的不敢再上前一步,脸色微白,那婢女也打消走近她的念头,问道:“大人可是想问其他人的去向?”

鬼宗的丫头都是这么聪明伶俐么?她脸色缓和不少,却也只“嗯”了一声。

“大多数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只剩武林盟主凌墨大人与其公子,摘月楼主念苍大人,暗楼楼主夜空大人还在此处。”

她闭眼,掩住情绪。念苍···念苍···苍不就是天么?夜空···夜空···夜晚的天空不就是月么?过了十年,他们,他们还是忘不了那个人么?念月···念月···思念袭月······

再睁眼,她仍是那个无欲无情的半神,“朝廷风相?琉璃宫主?”

婢女微微一笑,回答道:“风相被皇帝陛下紧急召回,琉璃宫主拍下龙血银针之后,也已离开了。”

风翎与锦瑟都已经走了?她揉揉眉心,那吕炎为何用风翎来威胁她留下?“金炎阁主?”

“金炎阁主也已匆匆离开,看样子,似乎有些急不可待呢!听说金炎阁也拍下了一株价值不菲的奇药,好像叫做‘玄易茎’,其他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了。”

又有脚步声传来,似乎,人数还不少,她皱了皱眉,就算一直待在这里,该来的麻烦,还是躲不了。

“前辈。”鬼圣微微颔首以示恭敬,“前辈果然在这里。”

“何事?”语气淡漠而隐隐不悦。

鬼圣一顿,大概是受不了别人如此语气,但面前这人现在的反应,总比之前一言不发便打伤他要好,想到这里,鬼圣勉强一笑,道:“是盟主想见见前辈,说是感激前辈出手相助。”

话一出,东方湛便从鬼圣身后站了出来,拱手道:“晚辈正是晨儿的父亲,适才,多谢前辈慈悲,救小儿一命。”

她撇过一眼,不想与其纠缠,便闭眼,不答话。

东方湛抬头,直视她。那双眼睛,那双绝美的眼睛,与袭月的眼睛,竟是一模一样!可是···可是,该死的,她的头发怎么会是银色?是她么?面前的人,会是她么?她为什么理都不想理他?她为什么会是这副冷漠如冰的模样?以前的袭月,无论怎样都是笑眯眯的······

尽管天雷之下被迫落崖,可是他相信,天机一脉神通广大,或许,她还活着······

顿时气氛有些僵。

鬼圣站在一旁,微翘的嘴角带着嘲讽,虽然他不知为何这位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前辈为何会救那个孩子,但是明显,她根本不想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除了吕炎,他还真未看见有谁在她三步范围之内。

“娘亲!娘亲!”东方湛身后突然蹦出个小人儿,直向她扑来,东方湛依然拱着手,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他不能让这位前辈有所动容,那这孩子总可以吧?

“危险!”鬼圣听到这孩子的称呼,顿时一愣,下一秒却是着急大喊。

声虽到,却并未阻止到晨儿的脚步,直到他扑到她怀里,才被那吼声吓了一道。

东方湛疑惑,她亦转头望向鬼圣。却只见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前辈不喜人接近,先前我等与前辈有三步之遥便放出气势,却不知,前辈对小公子如此宠溺。”

“小孩罢了。”她摸摸晨儿的头,然后将他轻轻送至东方湛面前,“盟主,看好孩子。”

“娘亲!娘亲!您不要晨儿了么?”孩子口中却已带上了哭音。

东方湛将孩子抱起,却是直直盯着她,“前辈明明很喜欢晨儿,却是如此疏离。可见,前辈对晚辈,亦或是晚辈的凌霄宫有成见?”还是,她不肯原谅他么?她还在恨他么?

如此坦然之语,如此直白之话,可见他的光明磊落,不可否认,这个人,是一个值得所有人替他卖命的主子。

只是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她。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又瞬间泯灭,只可惜面带白纱,无人看见那转瞬即逝的风华绝代。

“传闻不可信。”她有些嘲讽道。若是凌霄宫真如传闻中的那般光明正大,又怎么会有人连他的孩子都不放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东方湛一窒,竟沉默下来,片刻,才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那人不是与凌霄宫有仇,只是想让晚辈痛苦而已,前辈并未全知此事,又怎能妄下结论?”

那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那么彻底的痛彻心扉,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更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

可是,她偏偏看懂了,他在后悔么?他痛苦了么?若是重来一次,他是不是···

乌云渐散,天朗气清,连栏杆外的草木也越加蓬勃。她瞳孔一缩,原来,东方湛竟能影响到她的心情到如斯地步!

不!不能这样!她不能再胡思乱想!闭眼,再睁开,她是天机子,是天下守护神,没有多余的身份,没有多余的感情!

“唔。”随便应了声,江湖之事,她才没兴趣参与。再看看那委屈至极的孩子,她心一软,道:“此子不错。”根骨奇佳,天赋异禀,若是细心教导,这孩子定是人中龙凤。

“多谢前辈指导。”东方湛不再纠缠,做个晚辈礼退下。明明,他刚刚在她眼中看到了怀念,看到了伤痛与希冀,为什么在一眨眼,却是除了清冷就什么都没有了?当年的事,终究还是把她伤害得体无完肤了么?伤害得她不想再与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接触吧?

纵然转瞬即逝,但东方湛却还是看见了那抹不属于天机子的伤痛,他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她!这世上,有一个人,无论变成了什么样,他都认得出!

只是,怎能才能让她回头?没关系,这事儿不急于一时半刻,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袭月了,普通的手段,瞒不住她。不过,既然她肯下昆仑山,就说明已经给了他机会,那他终有一天,会把她留下的!

转眼,浑身莫名的悲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把握。

除了他东方湛,这世上,没人有那个能站在她身边。

这一次踏出凌霄宫,果然是收获颇多!

他终于走了,破月松了口气,却是不知为何面对他,她的所有冷静沉着,都毁于一旦。他这个人,十年过去了,还是一点没变,不管心里怎样百转千折,外表总是气度豁达,从容淡定的,似乎所有的事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是,朝堂之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湛王,江湖之中,他是号令八方的武林盟主,这世上,除了那个人,除了那个十五岁便被逼落山崖的袭月,除了那个他名正言顺的小妻子,还有什么是在他掌控之外的?

只可惜,那个唯一能让他动容的人,那个浅笑盈盈的袭月,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指甲深入掌心,带着丝丝血迹,她就那样把所有情绪隐于面纱之下,别人看不见,猜不透。

不知楞了许久,她抬头,看向还在一旁待着的鬼圣,“鬼宗,合本尊胃口。”潜意思的她要住在这儿几天,明明是求人的话,语气中,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压。

“求之不得!前辈能看上我鬼宗,我鬼圣求之不得!此间小院便让前辈休息,望前辈毋要嫌弃才好。”鬼圣连忙拱手点头,面前这人,他惹不起。

她颔首,蓦的问道:“你,有话要问?”

鬼圣抬头,眼中犹豫不定,半晌,才试探道:“前辈可否告知身份?”

“破月。”她并未有多大动容,仿佛毫不在意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破···破···姓破!”鬼圣喃喃自语吗,恍然失神,“敢问···破天机大人···还有破羽梵公子···”

“家师,师兄。”想起这俩人,她的心蓦的一疼,语气竟变冷不少,“身份之事,还望保密,本尊累了,鬼圣请便。”

鬼圣连连点头,匆匆离开。有时候知道得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面前这人确实是天机一脉,而且是天机子的徒弟,破羽梵的师妹,这功力,可是十年前的破羽梵都比不上的,恐怕连她的师父破天机大人都不遑多让吧?更何况他们这群半截身子进了棺材的人?不可匹敌,无法匹敌!

更让人头痛的是,他竟拍卖了天机一脉的至宝龙血银针!当年的天机传人破羽梵,何等嚣张狂傲?何等强大无敌?二十五年前,武林围攻凌霄宫,他一人一剑,杀得九大门派不敢再上玉魔山一步,九大门派纷纷元气大伤,数十年都未喘过气来;十年前,袭月身死,他愤怒之下,一人一剑,挑了多少顶级势力的首脑人物?一时间,江湖闻风丧胆,天下血流成河。

如今引来他那尊煞神的师妹,比当年的破羽梵还要强大的师妹,他怎敢再在她面前放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鬼圣头疼的走了,独留下她一个人。提及起老头,她的心情也低落起来,再也无心迎风赏景,她取出昆仑带出的桐木琴,素手拨起。

铮铮琴声,悠悠弦音,带着无限玄妙之意,飘散四溢。

“来了,就现身,听一曲。”她的琴声不停,眼神不变,对空而语,似乎早就知道一侧有人。

无人答话,她也不急,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桐木琴上。

片刻···

“前辈之曲,只怕晚辈无福消受。”一黑衣人从房梁翻身而下,正是先前相对东方晨那孩子出手的黑衣人。

“有助疗伤,无碍武林大会。”

黑衣人一顿,瞬间,周围杀气弥漫,“你知道我是谁!”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琴音不停,节奏渐快,他眼色一变,就地盘膝而坐。顿时,杀气消散。

她却是微微一笑,道:“嗯。”她的确知道他的身份,如此身法,如此轻功,还能躲过鬼宗数名影子的人,除了摘月楼主这个被称为‘黑暗帝皇’的杀手团首领念苍,还有谁?

“前辈身为天机一脉,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东方湛逼死袭月小姐,强夺武林盟主之位,为何前辈却能坐视不理,任凭如此小人逍遥?”

“他,没想杀你。”他再三犯东方湛,可东方湛却再三纵容他,并未与摘月楼敌对,东方湛尽得空灵老人真传,独尊武林,连鬼圣等老牌势力都只能暂避锋芒无法匹敌,他认为,他真能与之抗衡如此之久?更何况,东方湛并未危害武林,反而人人心服口服,奉他为主,她为何要对东方湛动手?

“前辈···”“逝者已矣,你要那人,泉下难安?”

他一震,顿时说不出话来。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

从他认袭月为主子开始,他这一生都只为她而活,她落崖死了,他的下半生唯一的活念就是为了她报仇,如今,袭月的长辈,天机子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那么,他······该怎么活下去?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活下去?

她轻叹一声,“过去的,就该放下,即使是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沉默,屋里,唯琴声铮铮。

已经过了十年,因袭月而起的执念,也早该放下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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