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老大人,是在担心龙血的下落么?”吕炎似笑非笑,媚眼如丝。
她不语,依旧靠在他怀里。半晌,无人说话,她无奈,“嗯”了一声。她不担心,因为她相信吕炎,也知道龙血最后会花落谁家,而且那人一定会把龙血交给她。
吕炎挑挑眉,就算她待在昆仑山十年不理凡尘,就算她从不问这世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她却依然将一切了然一心,毫不糊涂。算尽天机的天机子大人,最接近神的存在,怎会浪得虚名?
当今十大势力,鬼圣与慕展鹏是拍卖者,自然不会插手;灵木寺与万药谷一个淡漠一个低调,更不会参与;凌霄宫已在着手准备武林大会,即使想要夺取,也是有心无力;以吕炎的态度,金炎阁也不过是来看看热闹而已;至于剩下的四家,摘月楼,暗楼已然联手,但其财力完全比不得锦瑟的琉璃宫,更何况锦瑟的琉璃宫与风翎代表的皇室,已然联手。
她闭眼,知道与理会,是两码事,她知道所有事,但并不代表她想参与到这些事中来。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只需冷眼俯看世间凡人的挣扎就好。
“若是风翎那小子,知道了我的天机大人已经下山了,却不见他,不知道是何等伤心。”吕炎的手指围着她的银发打转儿,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她蹙眉,她一点也不想跟朝廷扯上关系,可吕炎这意思······
“阁主。”门口一人黑衣黑发,却又不像是鬼宗的人。很明显,是金炎阁的人,是他吕炎的手下。
吕炎抬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他,“热闹看完了呢!天机大人要不要随本公子去金炎阁坐坐?”魅惑的模样,实在是妖孽下凡,让她也晃了神。
只可惜,越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
她闭眼,缓慢摇头。
吕炎耸耸肩,转身随黑衣人离开。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她揉揉眉心,叹了口气。吕炎的意思,她何尝不懂?若是风翎知道她为了龙血银针随吕炎下山,却不让他知道,他又不知是何等伤心,这是在摆明了告诉风翎:在她的心里,他还没龙血这等死物重要啊!若是她刚刚随吕炎回金炎阁,这误会,就真的解释不清了。所以,她只能留在这里,见风翎一面。吕炎······这是在挑拨她与风翎之间的关系么?
“吕炎······”她眼中复杂一闪而过。
拿起面纱给自己带上,唤来一名婢女:“拍卖,何时结束?”
“回大人,刚刚已经结束。”
她微勾唇角,走出门去。一步一步,她该感受着风翎的气息,向他的方向挪步而去。她本就是因风翎而下山,为何不见他?
“呜呜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回廊传来,声音极小,若不是她耳朵好使,大概还发现不了。
有小孩子在哭泣?顿时,悲悯溢满心胸,身为天下苍生守护神,她可以眼都不眨的对手沾鲜血的影子下手,却无法不心疼一个孩子。念此,她加快脚步,向那黑暗角落奔去。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杀气纵横。她一皱眉,随手挥出一道劲风,谁知那黑衣人竟不与她相抗,反而抱过那小孩挡在身前,无奈,她收回手掌,惹得胸前一阵气血翻涌。
“哇!娘亲,我要娘亲!爹爹···你在哪里···晨儿怕···”那孩子在他胸前一顿挣扎,奈何力气与黑衣人实在悬殊,一直挣扎不动。
她心一疼,望向黑衣人。
“前辈的功力竟然能收放自如,在下佩服,不过此时乃在下与凌霄宫的恩怨,还望前辈不要插手。”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明显是故意改变了。
凌霄宫!他是说凌霄宫!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竟愣了下来,不再动作。
黑衣人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娘亲···娘亲···晨儿怕······”
她蓦然抬头,急步追上,冷声道:“恩恩怨怨,本尊没兴趣,但对付小孩子,下作!”
“哈哈哈···”他听闻,狂笑两声,“孩子?下作?当年,他凌霄宫是如何逼死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的,前辈不妨回去好好问问!什么除去武林公敌江湖祸害,多么富丽堂皇的理由!而实际上,不过一群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的小人,前辈,如此之人,你还要护着么?”
她一窒,说不出话来。这黑衣人说的,自然是真的,那个孩子,那个天真的袭月,的确是被逼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今日的她——新任天机子,破月。
可那只是往事,如今,天下苍生皆是她的子民,她不能因此丢下那个孩子。见黑衣人再次提步,她挥出一段雪绸,缠在那孩子腰间。“不管如何,孩子无辜,”只要他放下孩子,她就饶他一命。要找凌霄宫的麻烦,那就亲自去凌霄宫闹事,欺负小孩子算什么?
他显然没了耐性,不再说话,单手按在雪绸上,顿时,黑气弥漫,雪绸变色。
他竟用毒!
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雪绸另一端可是孩子!念此,她不再犹豫,眼神一禀,雪袖飞舞。顿时,黑气不见,趁他愣神,她瞬移他身边,随手拍出一掌,顺手夺过孩子,抱在怀里。
他喷出一口鲜血,吃惊地望着她,“这毒可是······你···你怎么会解此毒?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与天机一脉袭月是什么关系?”
她并未回答,只是拍拍孩子的项背,让他哭个痛快,才慢吞吞转过头,“走吧,前尘往事,早该放下。”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之事,她不与他计较,但逝者已逝,他的确应该放下了。
“放下······”他喃喃出声,“如何放得下,已渗入到骨子里的人,怎么能忘掉······”
她不语,转身走出回廊。
“娘亲,晨儿好害怕···娘亲···”那个孩子搂着她的脖子,靠在她肩上依然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恍惚间,她似乎把他当成了徒儿。那时,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生怕她嫌他身上脏,把他丢下。现在这孩子,如此紧紧的搂着她,不就是怕她又把他丢下么?
心中一片柔软,她摸摸他柔顺的长发,轻声道:“不丢,晨儿不怕····”
“晨儿!”身后不远处,低沉黯哑的声音传来。
那个人就那么静静站着,黑衣如墨,又似乎,周围随着他一起变成黑夜。长发随意而束,不羁而放纵,整个人都透着世外的气息,似乎这天下都不感兴趣,遗世而独立。可是,那紧抿的唇角,含而不漏,峥嵘暗藏,如剑隐于剑鞘,锋芒不显,但只要那双垂下的眸子扬起,便能傲视群雄,睥睨天下。
他整个人,便显露着一股怨天威难测,恨苍穹无情之意,又透露出一种认命、心灰如死的情绪。
这个人,是一个一直身居高位,纵横天下的霸主,却又是个受过致命伤害,从此隐藏光芒,对世事不再关心的苦命人。
一个让人惋惜,却又矛盾至极的人!
破月一怔,是他!居然是他!她早该想到的,黑衣人与凌霄宫有仇,却找上这个孩子,原来,这个孩子,竟是他的孩子!原来他居然有孩子了啊!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恨?怨?还是···爱?不!她是无欲无求的神,不该有这么多情绪!
“爹爹!”怀中的孩子抬头,却发现是他爹,也急急忙忙松开她,奔向他。
她闭眼深呼吸,隐住情绪,一转眼消失在原地。不想见他,不能见他,也···不敢见他······
“刚才跑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虽是责怪的语气,却是一边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关爱之情不言而喻。
“晨儿没有到处乱跑,爹爹,晨儿刚刚被坏人抓住了,是娘亲救了晨儿!爹爹,娘亲好厉害,跟爹爹一样厉害,一眨眼娘亲就把晨儿抱在怀里啦!娘亲的怀里好舒服。”小孩瞪大了眼睛,很认真地盯着东方湛。
“不可胡说,晨儿早已没有娘亲了,怎能随便认别人为娘?”东方湛很是严肃地看着小孩。
“那就是娘亲嘛,虽然蒙着脸,但是眼睛跟爹爹画像上的娘亲一模一样···”孩子嘀咕道,只是很可怜兮兮地望着东方湛。
眼睛,眼睛!东方湛一怔,那双眼睛,绝美的眼睛,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配拥有?只是···小孩子的话他自是不太相信的,他也自知话说的有些重,也只得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语气中轻柔了许多,“晨儿说的娘亲,就是刚才那白衣白发之人?”
小孩很是高兴的点点头,“娘亲身上好香,有桃花香,还有···还有玄姨身上的药草香味!”
“桃花···药草···”东方湛浑身一震,是她么?他抬头四周寻找,却未发现那人身影。那人救了晨儿,凌霄宫欠她一个人情,她为什么不留下来?是她么?那人是她么?为什么她救下他的儿子却不想见他?而且···她离开,以他的功力,竟未发现!她的武功,到底高到怎样的境界?
“娘亲,娘亲呢?”小孩此时也发现身后竟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又抽泣起来,“娘亲刚刚才答应说不会丢下晨儿的,娘亲说话不算话!”
东方湛揉揉他的脑门,抱起孩子,“晨儿不哭,爹爹带晨儿去找娘亲。”
白衣白发,至高境界,江湖上为何没此人消息?若为隐士高人,那他凌霄宫,也不得不动作了!武林大会在即,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任何差错,退一万步说,那位高人也曾救过他的孩子不是?
更何况,能在鬼宗这等复杂的地方出手救陌生人的孩子,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么单纯善良?至高境界,又毫无消息,这世上,除了天机一脉的她,还会有谁如此神秘?药草,桃花,无一不是她喜欢的东西,还有那双眼睛,是她!一定是她!
转身,他向鬼宗的方向疾驰而去。周围影子无处不在,鬼圣一定知道那人的存在!为什么她的头发会是银色?为什么她会变成老妪?整整十年,她到底受了多少苦?他要见她!他一定要见她!
另一处。
“主子,他们已经碰面了。”一黑衣人道。
“什么表情?”血眸一凝,带着一丝危险。
“天机大人转身离开,凌霄宫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匆匆离开,应该是要去找天机大人。”
“意识到了什么······貌似还不够啊,看来,本阁主还得加一把火。你,去帮咱们的凌霄宫主带带路。”
“是。”一个黑衣人转身离开。
“小屁孩儿东方晨···黑衣人袭风,呵呵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皇帝的急召到哪儿了?”
“回主子,快到了。”
“时间不多了,你去帮帮忙。务必不能让风翎打扰到天机子与凌霄宫主的相会,风翎只会乱了天机子的心神。记住,风翎一定会吩咐身边的人去知会天机子,千万杀无赦!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又一名黑衣人转身离开。
“玄易茎到手了没有?”
“到手了。”
“很好,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