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房间。
“鬼圣,你这是······”慕展鹏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咳。”鬼圣白着一张脸,“事情的确出乎意料。”
“那你这伤······既然敢在鬼宗撒野,这人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慕展鹏面色极为不忿。
“老狐狸!居然就开始挑拨了!”鬼圣暗中低估一声,表面却只是无所谓笑道:“前辈乃是隐士高人,未曾入世,更不喜与人接近罢了,并无慕阁主说得如此严重。”
“未曾入世的隐士高人?前辈?居然连我等都要称为前辈?”慕展鹏若有所思,“鬼圣,你的伤可严重?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若是······”
幸灾乐祸!赤裸裸的幸灾乐祸!鬼圣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把慕展鹏骂了个遍,“无碍,前辈出手很有分寸,十天左右便可痊愈,只是,如此高人,即使未曾出入世俗,老夫也至少听说过,而此人,老夫却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哦?”慕展鹏似乎越来越感兴趣了,“鬼圣不妨说出其特征,说不定老夫还曾听说过呢。呵呵,鬼圣莫要误会,老夫只是觉得,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罢了。”
鬼圣不紧不慢地坐下,随手托起一直茶杯,大有与慕展鹏长谈之势。直到慕展鹏实在忍不住,正要开口之时,他才蓦的说道:“这人,白纱覆面,白衣着身,连满头青丝也仅是银白之色,眼神平古无波,似乎历尽天下之事,看尽人世沧桑,明显年纪不小,然而,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而不散,眉毛乌黑,堪比女子的肌肤,却实在是有些怪异。”
“鹤发童颜?”慕展鹏隐隐想起了什么,“白衣白发······”
“没错!”鬼圣笑了笑,抿了口茶,继续开口道,“那前辈与我有三步之遥,可我却似乎隔他千步百步,从未感觉到他的呼吸,脉搏,甚至是气息,仿佛与虚空融为一体。那位前辈,功力竟是高到如斯境界。”
“鬼圣,那位前辈身体是否总有阵阵桃花香,头上唯簪着一根桃树枝,并未束冠?”慕展鹏面色突然变得惊愕,难以置信。
鬼圣甚是奇怪,却还是回忆当时,然后严肃地点点头。
“那他是否不曾说话,眼神淡漠如水,双手垂在两侧,不易引人注意,然而气息一旦外放,却是万人不敢直视?”慕展鹏再次问道,此时,他的眼中已出现丝丝恐惧。
鬼圣开始皱起眉来,却还是点点头,“老夫正是被这气势所伤,慕阁主,此人,到底是谁?”
“这回,我们弄巧成拙了······”慕展鹏茶杯一放随即揉揉眉心,面色阴沉如水。“那人,我们惹不起啊!”
鬼圣不再言语,倒是猜测起这人的身份是谁来,蓦地抬头,似乎意识到什么。
“哎~”慕展鹏叹了口气,苦笑道:“他,除了天机一脉天机子大人,还能有谁?老夫四十多年前便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得他一句指引,才有今日之成就。”
堂堂当世八大强者之一,身为称霸一方的望海阁阁主,慕展鹏居然说是因为得了天机子的一句指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啪!”鬼圣的茶杯落地,随即目瞪口呆,喃喃出声,“天机子大人······慕阁主,你确定是他?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啊!”
“八九不离十!”慕展鹏肯定地点点头。“不然,若不是你拍卖了龙血银针,天机前辈身为神邸,怎会与你计较打伤你······”
“我们······完了······”鬼圣无力的跌在椅子上,“怎么可能呢······天机前辈已经多少年未曾出过昆仑仙境了······怎么可能······”
“所以说,我们弄巧成拙了,”慕展鹏有些幸灾乐祸道,“只不过想为武林大会做个准备而已,未曾想,却把这尊大佛引出仙境了,前辈四十多年不出昆仑,如今却为这龙血银针······却不知这银针是何等重要之物。”
这么重要的东西,鬼宗却是要将其拍卖出去,却不知破天机前辈是怎样怒不可遏才亲下昆仑?龙血十年辗转于武林,鬼宗也是花了大代价才得之,若是破天机前辈此次只是为了龙血而走出仙境,那这代价,恐怕是要白费了。若他此次下山时另有目的,那鬼宗,便是第一个炮灰,慕展鹏又怎么不幸灾乐祸?
“吕炎这小子,也不简单呐!”居然请动了天机子破天机做金炎阁的客卿长老。
“不行!老夫要立刻停止拍卖!”要是真的卖了出去,那他鬼宗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原以为这是个武林至宝,怎奈何这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破天机前辈面前,谁敢接,谁就是他的敌人。
“你现在出去又能怎样?”慕展鹏叫住他,“这样停止拍卖,对天机前辈毫无任何作用,反而你鬼宗却要落人口实,出尔反尔,为武林所不齿,不要忘了,此时外面,坐的可是大半个武林,还有天羽皇室的人!”
鬼宗本就煞白的脸上更显苍白,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随即眸光一喜,“不!那人不是破天机前辈!那人······那人的身体动作背影步伐,分明是个女子,她绝对不是破天机!”能让武林几大强者都心甘情愿称为前辈的,除了昆仑仙境天机子,还能有谁?
“师尊。”门外一人颤栗着声音。
“何事?”鬼圣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他的喜悦。
“禀师尊,奉命监视金炎阁的影一影二刚才已经······没了生息。”
鬼圣又皱紧了眉心,每个来此的势力几乎都知道暗处的影子,却无人会在此时闹开,得罪他鬼宗,毕竟,这可是在他的地盘上,而龙血银针,也在他手中。可如今,监视金炎阁的两个最优秀的影子却死了,金炎阁居然敢这么大胆!
“如何死的?”他沉声问。
“血脉逆流,内力受损,并无外伤。”
“血脉逆流······内力受损······”那不是和他受那白衣老妪的气势时一模一样么?那人,果真不把他鬼宗放在眼里?
鬼圣的脸色已不足以用“铁青”来形容,再加上内伤而致的苍白,格外精彩。
慕展鹏站起身来,“不管她是不是天机大人,我们都不可得罪,她既有挑衅鬼宗的气魄,那实力定是深不可测。鬼圣,依我看,此事,我们还是装作不知晓罢了,若她是昆仑天机一脉的前辈,向我们挑明身份,我等再把拍卖之价格还之,再行道歉,不知者无罪,天机前辈身为神邸,定不会与我等计较。若她不是······那一切就好办多了,一入江湖,不管她多么高深莫测,都要遵守江湖的规矩,否则,十年前的破羽梵,就是她的下场!”
鬼圣沉默良久,缓缓点头······
二楼,另一房间。
“风丞相,下官实在不解,龙血银针乃武林至尊天机子之物,与我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风相要执意来此拍卖场,争夺龙血银针?”
“尚书大人是在质疑本相的决定么?”风翎半眯凤眸,似调笑道。
“不敢不敢。”那人连忙摆手,擦了一把冷汗。眼前的人,身份神秘,深谋远虑,权势滔天,深不可测,朝堂之上,得罪谁,甚至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于他!
风翎轻叹一声,道:“为官者,上懂帝心,下通民意。朝堂之上,半数多人不赞成陛下之意,若本相再反对,陛下······”说到最后,却是不再言语,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风相是说,是陛下自己想要这······”尚书大人目瞪口呆。
“传闻,得天机者得天下,也不能怪陛下心急。若是能引出昆仑仙境天机子,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倒也无妨。”风翎颔首,顿了顿,道:“你去一楼三室寻琉璃宫主,就说,是本相请她上来一叙。”
“是,下官立马就去。”尚书大人不再迟疑,转身就走,心中暗自嘀咕风相怎么认识财掌天下的琉璃宫主,少年丞相风翎,果真是不简单的。
“昆仑仙境天机子······”风翎嘲讽一笑,天机子会因龙血银针而任人摆布?用龙血银针来引诱天机子上钩?他们也不怕玩火自焚!天机子也是这群庸俗不堪的凡人可摆布的?
眼睛一瞥,他看到衣角上一点尘土,顿时眉心一皱,随即扯过床上的锦被擦了擦,直到两三次过后,衣角变成一尘不染的雪色,才恢复神色。摸着这飘然出尘的雪衫,他的眼角泛出一丝柔和。这衣,是她送他作生辰之礼的,虽不及皇宫之中的华贵,却是他最喜爱之物。她的东西,怎么能让它沾上灰尘?
“我会倾尽所有,完成你的使命,换你一笑,等我······等我······”
那年,他还只是个小乞丐,无亲无故,卑微得如同蝼蚁。
那年,她白衣不染,风华绝代的如同仙子。她向他伸手,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他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他想,如果这是梦,
那他永远也不要醒,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便好。
“这不是梦。”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倾城一笑。
他缓缓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尽是泥,他害怕地收回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却着急地发现满身都是脏的,手也只是越擦越脏。他惊惶抬头,害怕她会嫌弃他,不带他走。
她却莞尔一笑,伸手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雪莲飞舞间,却已来到了一处仙境,她说:“从今以后,你叫破风翎,如同风的羽毛般,无处不在,心怀天下。
这里是昆仑山,是我的家,亦是你的家,你记住,从此刻开始,你破风翎,便是我破月唯一的徒儿!你的姓氏,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姓氏,皇室亦不能及!你居住的地方,是这天下人人向往的地方,神的栖息地!”
那天,是他唯一一次看见那般高贵出尘的她那雪白的衣衫上出现污渍,却是······因为他。他发誓,从今以后,他绝不要成为她的污点!
她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即使她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可当一个人对他重要到骨子里,他会不经意间感受到她的情绪。她微微蹙紧的眉心,她时不时淡漠哀伤的眼神,她午夜惊醒的潸然泪下······
他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微微孤寂而落寞的背影,他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让她真正开心起来!
龙血银针是她的东西,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让别人夺走,与琉璃宫合作,得罪皇帝,又能怎样?他可以两年间让天羽王朝独霸一方,就可以两年间毁灭天羽王朝!
眼睛转了个弯,她···就在不远处看着他,看着他为她夺回龙血······
风翎的眼角逐渐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