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儿,别闹……”
周围迷蒙着氤氲的雾气,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茂盛的七叶树下泠花静静地开放着,假山,水潭……一切显得那么静谧,美好。
我向前走了几步,耳边传来孩子玩耍嬉闹的声音,随后便是温润的、带着宠溺的口吻的责怪,“别调皮,你师父在练功呢。”
“我才没有调皮,我去保护师父!”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坚定地反驳道。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随着向一个方向行进着。孩子幼小的身影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跑着,后面的大人在紧紧追着,好像生怕孩子惹出什么麻烦来。我不禁莞尔,好温馨的画面……
接着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道水波纹,画面变得模糊,我伸手去探寻,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正在我疑惑的时候,我的眼前却又变得清晰了,只是,换了另一幅画面。
仍旧是两个人并肩行进着,我只能看到他们朦胧的背影。我想要追上去,询问一下这到底是在哪里,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加快步伐,这空气中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我总是赶不上他们的脚步,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们谈笑,却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忽然走廊的尽头好像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只是稍微闪了一下,便不见了。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紧接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黑袍人,我听见走廊上行进的两个人中,一个女声唤他“师父”。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叶子,我抬头,眼前的景象却不见了。天空随即变得晦暗,渐渐地只剩下星星点点火把照明的影子。我观察着周围,隐约可以看见景物的轮廓,山,水,树木,花草,一切显得那么肃穆,安静中透着些凄凉。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阵哭声,那么撕心裂肺,那么悲痛欲绝,我的心感觉到一阵阵抽痛,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一样。耳畔传来那个温润如水的声音,“一切都会过去的……还有我在……”这句话怎么觉得好熟悉?我猛地像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好像忽然下起了雨,是天上的哪位仙子在哭泣?这样伤心的泪水简直要将我淹没。我感觉到水从四面八方怒吼着向我奔涌而来,我想躲,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我挣扎着,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这黑暗的洪水吞没。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潇儿,别淘气……”
“你长大了,为师送给你一件礼物……”
“师妹,师父偏心,只对你一个人好……”
“有我在,别担心……”
“你就像个孩子,真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
“想逃?哼!等着受死吧!”
“别回头,赶快跑……”
“你会回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
我皱着眉,挣扎着,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东西,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从这片黑暗的洪水中带回到现实。
“姑娘,姑娘,醒醒!”
是小五么?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小五带着焦急表情的面容。原来又是一个梦啊……我长吁了一口气。
小五皱皱眉,“姑娘的额头怎么这般烫?我去叫人请个医生来瞧瞧。”说罢出去喊人了。
我定了定神,感觉浑身无力,好像梦中溺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发现手中紧紧攥着丝缎的锦被,柔顺的被面都被我攥出了一道道皱皱的痕迹,连忙松手,用手背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下,是有点烫。我这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就生病?刚刚那个梦……我细细回想了一下梦中的情景,不禁蹙起了眉头。
小五很快就带了一个郎中进来,还好不是上次那个把我当做奇异生物的郎中。那郎中替我把了把脉,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对小五说道:“这位姑娘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近日天气变化,有些着凉受了风寒,我开几副药按时煎服,不出旬月便会痊愈。”说罢提起笔在桌上写起药方来。
小五叫人送走了那医生,又派人按照药方去抓药,安排妥当之后就来到床前看我怎么样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要麻烦小五了,实在是过意不去。是我不好……”
小五却笑笑,“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没照顾好姑娘,如果公子回来知道了,可要怪罪我的。姑娘不要担心,我生来就觉得与姑娘有缘,照顾你是应该的。”
我讪讪地笑笑,心里想着,这刚打算要主动出击找回记忆,探查自己的身世之谜,却莫名其妙的生病了,还真是造化弄人。不过还好不是什么要紧的病,调理几日应该就会好了,我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也不差这几日,姑且缓一缓再做定夺吧。于是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听小五的话,安心养病。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缓,便又是半月。也不知怎么的,这天气喜怒无常,而我的身体似乎也那么禁不起风雨,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竟然这么久还没有痊愈,很是奇怪。小五一直在我身边忙前忙后,我心里更加愧疚了,在府里处处都要给大家添麻烦。也许,对于这本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似乎也不该这样继续肆意下去了……
颜颢说自己有事处理,但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可现在算算加起来也快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么?到底是什么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我又有一种感觉,颜颢好像不希望我找回从前的记忆,如果他此刻在我身边,定然不会同意让我采取什么行动寻找我身份的秘密,所以,他现在回不来,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好像总是处在一种很纠结的状态,望着左右两个路口,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踏出一步。我担心他希望他早点回来的同时,又怕他回家后我就不能继续调查了,也许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的身份就永远的成为一个谜团。
洛城的秋天好像异常的短,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天气总是清冷萧瑟,肃穆之中带着寂寞,阴森森的风悄悄地侵蚀着骨骼的缝隙,冰冷的雨滴带着积蓄已久的怨念打下来。我能感觉到的只有冷,好像身体里的热量全都离我而去,我蜷缩着钻在被子里,却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暖和的痕迹。
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在床前徘徊,我突然觉得这种情景好熟悉。一样的冷,一样生病的我在床上休息,一样的有人在我身边照顾……以前的我也经常生病么?那时照顾我的是谁呢?后来怎么样了?心中带着句句疑问,我又沉沉的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小五叫我喝药。我看着那深棕色冒着难闻的气味的温热液体,皱了皱眉,撒娇似地对小五说:“小五,我不喝行不行呀,药好苦……”
小五乐了一下,有些责备地看了我一眼,耐心说到,“那怎么可以,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
“……不喝药怎么会好呢?潇儿别淘气,乖乖把药喝了,等病好了给你吃枣泥月饼……”我听见脑海中一个温润的声音轻轻对我说,这是谁的声音?我的头有些疼,仿佛一只飞虫轻轻撞击着我大脑深处的神经,每动一下都会牵动着我的整个思绪。我皱皱眉,试图不去回想。
小五见我表情不对,忙问,“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皱着眉头把那碗药喝了,等小五走了就又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一连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等我神智有些清楚不再发烧的时候,便开始仔细思索起来。一般风寒之类的小病不吃药静养几天也就好了,可是为什么我吃了那郎中开的药不但没见起色反而更加嗜睡,甚至有些许病情加重的迹象呢?我不禁开始觉得这药有些蹊跷。
小五还是每天来给我送药,我表示可以自己喝不用帮忙,然后趁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把药倒进花盆里。这样又过了几天,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比前几天精神多了,而那盆花却看起来有些蔫。
会是谁呢?这盆花虽然有些蔫,但并没有枯萎,可能此人并不想置我于死地。会是小五么?从她长久以来对我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那么府里的其他人?药都是小五亲自送来给我的,其他人应该也没有机会做什么手脚,况且他们没有这样的动机。那么,就是药的本身有问题。是那个郎中?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可笑的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却可能已经因为身份而遭到暗害了。我有些烦躁,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我太过敏感,杞人忧天,想多了而已,我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