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华如水。

一袭黑衣的挺拔男子，长身玉立，临湖而饮。水面波光粼粼，温和柔情。男子左手提壶，右手举盏，看着湖面，静默站立。柔和的夜风拂过他墨黑的长发，皎洁的月光覆满他的肩膀，朦胧透明，不辨悲喜。

此时一个人影从一边的假山慢慢踱出，月光下那抹赤红依旧耀眼，他望向黑衣男子，轻言开口：“你若不舍，大可出手。”

黑衣男子不答，眸色沉淀，顾自斟饮。

那赤衣男子径直上前，与其并肩。“你若真要如何，我亦阻止不了你。”

黑衣男子一口饮尽杯中物，低哑开口：“谁准许你擅作主张？”

他的问话气势威严，红衣男子却不惊不惧，从容对答：“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你，其他的……”说着，他兀自翘起嘴角，月光之下，妖气横生，“一概无视！”

黑衣男子突然弱了气场，喃喃自语：“为什么偏偏是她？”继而，又喂进一口辛辣烈酒。

“我早劝过你。绝情绝爱，方能致天下。”

“绝情绝爱？”黑衣男子默念着，突然转过身去，他的眼在一壶烈酒后依旧清凉澄澈，此时锐利的目光正逼视着身旁那人，口中说道：“九转玄丹呢？”

“晚、了。”红衣男子幽幽缓缓地说道，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你，已经给了她？”男子目光锋利如冰，手中的杯盏瞬间破裂。

“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红衣男子回视他，迎刃而上，笑着说：“难道你想她死？”

黑衣男子似是无话可说，甩掉酒壶后，拂袖而去。

月升暮落，即连倔强的木槿花亦低头凋零。寂静的夜，独剩一人傍湖而立，看着水中映月，他微微露出笑意，“我的一生终结于你，你也终将不得善果，何必自欺欺人？”

次日一早，有间客栈。

余青离正在房内捣鼓萧霄新教的易容术。人生苦短，当享乐时须及时。她近日悟出了这个真理，宽慰自己放宽心。不管将来她会失去什么，至少现在努力去珍惜一切可能的和可以的快乐。

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快乐真的很简单。她可以自己逗乐自己，自己爱惜自己。即连昨晚，墨歌和司空修的碰面，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余青离也只是置而不论，她不想劳神伤心了。

“青离，在吗？”是墨歌在外面敲门。

余青离没有去想太多，开心地开了门，“墨歌，进来吧。”

墨歌看着余青离明晃晃的灿烂笑颜，不由愣了一下，“青离，你……”

“愣着干嘛，进来，我帮你易容，可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红颜素手画眉兮。墨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佳人，任由她不知轻重地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良久，余青离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作品，兀自叹了口气，“你本就是个雌雄莫辨的美人，现在倒是我把那种似是而非的微妙美感给破坏了。”说罢，余青离便要抬手将一切抹去。

墨歌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桃花眼微眯，“不要抹掉。”

余青离为难道：“墨歌，可是，这样不好看。”

墨歌笑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墨歌。”

“我带你出去玩吧？”墨歌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头问着她，手却从手腕滑下，转而握住她的手心。

像是怕她拒绝，未及她开口，墨歌直接牵起她，出门而去。

余青离一个趔趄，随着墨歌的力道倒去，墨歌一个旋身稳住她的身子，低头一笑，继续拉着她往前走。余青离一边跟着跑，一边喊着：“墨歌，你脸上的妆还没卸呢。”墨歌侧头，语调轻快，“无妨。”

此时的墨歌俨然一个憨实健壮的男人，原本美艳的颜被偷天换日，涂抹成肤色黝黑，浓眉粗眼的模样。

而余青离见得他这张脸这一笑，却像千树万树的花开，不禁有恍若隔世之感。

待到大街一处小巷，墨歌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余青离不明所以的眼神，兀自笑笑，“青离，委屈你一下。”说罢，他手中多出一条黑色纱布，缚在余青离眼前。继而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放心，我在。”随着，紧了紧手心。

一路在黑暗中度过，余青离只觉得心悬在一处，一片空无，不由握紧那只温暖的手。不过多久，她突然被横空抱起，耳边的风刺拉拉地吹过，紧紧地，刮疼了脸颊。终于脚踏实地，心才算落到了实处。一双轻柔的手小心地解开了她眼前的束缚，正期待着看见光明，那双手又覆在她眼前。她不由柳眉一皱，那人似是发觉，嗔笑着解释道：“会刺眼，缓一缓。”

未几，那双手慢慢离开，她缓缓睁眼，只见一片水秀山明，风光无限。暄风和美，放眼去芰荷满塘，绿云相随。凝眸处光影流转，潋滟生光。她不由展开怀抱，拥住这一片烟叶茵茵的美丽。

余青离向其他方向望去，发现四周群峰叠嶂，高处云雾缭绕，远处朦胧，似乎杳无人烟，这俨然一个不问世事的隐居佳处。而她和墨歌现在正站在一池荷花前，身后是一座精致的华丽建筑，建在这种仙境般的地方倒也不相违和。“墨歌，这是哪？”

“驭龙渊。”墨歌清淡地回答着。

余青离陡觉不妙，警惕开口：“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不想你去送死。”墨歌依旧是平静的，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墨歌！”

“师父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不必担忧，只管好好呆在这等着做我的妻子。”

“我必须回去，墨歌。”余青离不由分说，转身走开，却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青离，这是驭龙渊，没有轻功的你是出不去的，外人通常会迷失于那片雾气中，轻易进不来。”

余青离灰了心，在脚边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墨歌，你以为我呆在这里，一切就会结束了吗？”

“我会去把一切都完结。”墨歌坚定地说着誓言。

余青离默不吭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司空修机心深沉，若无完全把握，怎会放任她自由整整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