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似看腻了窗外的风景，又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余青离转回视线，看着碧琼，开口问道：“碧琼，我该怎么选择？记住他还是忘了他？”

“碧琼不懂，只要小姐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我以前的人生哲学就是如此，可是，来了这里却有越来越多的烦心事让我的简单哲理不知所措，让我原本游离活跃的心被束缚而不得自由。”

碧琼只是静静地看着余青离，没有接话。

“其实，理智来讲，忘了会比较好，你觉得呢，碧琼？”

“小姐不后悔便好。”

“后悔？……后悔这种事只有发生后才会知道，根本无法提前考虑。”

“不管小姐作何选择，碧琼都会支持。”

“碧琼，做选择真的很难。而不选择恰恰也是一种选择。”说着，余青离又再次将视线飘向窗外，此时的阳光有些耀眼，她干脆闭上了眼，继续说道：“为了不负任何责任，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借口，往往我都选择……顺其自然。”

碧琼只是上前握住余青离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出声。

余青离就势握紧碧琼的手，转过来看着她，“碧琼，你知道哪个地方最安宁吗？”

“小姐要离开这里？”

“江湖不适合我，我只想要自己把握自己的生命，我想要自由地呼吸，重新开始我自己的小生活。”

“小姐若真要离开，碧琼一定全力相助，只是碧琼不能再陪着小姐了。”

“碧琼……谢谢你。”

碧琼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此时门外传来墨歌的声音：“青离，你醒了吗？”

余青离回道：“进来吧。”墨歌应声进了屋内。

看到墨歌走了进来，碧琼起身在余青离耳边说了句“我去安排下离开的事”便走了。

墨歌只是看着碧琼走了出去，没有说什么。

余青离目送碧琼出门，转回目光对着墨歌说道：“墨歌，谢谢你。”

“我可不是你一句谢谢就能打发的，你要对我负责！”

“……？”余青离不解。

“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身上可还有你留下的抓痕呢。”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突然余青离便噤了声，她想起那天自己对他大吼大叫，大打出手，不禁尴尬，“我……”

“哈哈，想起来了？那么准备负责吧。”

“墨歌，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赖啊。”

“无赖又如何？”我只对你无赖。墨歌在心里加上了这么一句。

“唉，跟无赖是不能讲道理的，自认倒霉。”余青离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总算笑了。”看着墨歌余青离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又何必再多一个人担心呢？“没看见是苦笑嘛，你真能颠倒黑白。”

“我会的可多了。”看着墨歌妖娆的颜却偏偏带了生硬的痞气，终归有些违和感，余青离不禁噗地笑出了声。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笑声，温馨无比，但彼此却也心知肚明，那笑颜苦涩无比。

墨歌有事离开后，碧琼已为余青离打点好了包袱银两和马车。

“碧琼，为什么待我这么好？”余青离微微感到不安。她害怕这是温柔陷阱，也怕自己无以为报。

“因为小姐也是如此待碧琼的。”

“那么，碧琼可以为我这次的离开保密吗？”

碧琼颔首。

休养一天后，余青离的身体便无大碍了。出发之前，余青离给墨歌留下了一封书信，温习了他一路以来的温柔和照顾，并向他保证自己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

街道喧闹，店肆铺陈。车轮滚动着向前，马蹄声踢踏不停。终于，只剩自己一个人。余青离坐在马车内，感慨世事变化。这一次离开翼都，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的繁华终究是余青离不能承受的，她只有小世界，去承载清风朗月般的小生活。而在离开之前，她终究再次去了凤翎山庄。飘扬的白绸，满庄的哀戚，了断了她最后一丝牵挂。

祁书白，这样一个矛盾而动人的男子，还未来得及有多少交集，便这样猝然地离开了余青离的生命。

当马车碾出离城的最后一步，余青离突然释怀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终究还是信了宿命，如此才作云淡风轻。

此行目的地是一个叫做灵秀的小镇，在翼都东侧，约有五六天的路程。碧琼说这是她的故乡，主人当年便是在那救了她。

“师傅，咱们往西去卢溪。”

“那位姑娘不是吩咐去灵秀吗？”

“我们临时改主意了，师傅麻烦您了。”卢溪这个地方是余青离之前翻看祁英然密室里的书而得知的。

那是座小城，北临夙峰，山下有溪唤卢溪，景色怡人，以此名城，而武林名门夙峰派即因处此山而得名。卢溪城虽没有翼都繁华，却也是当地的经济重地，人口亦不在少数。再加此处风景秀丽，气候温和，游人颇多。而余青离要藏身此处却是再好不过。退一万步讲，碧琼若是设了温情陷阱，即使她问出她此行的方向，想在这么座人口复杂的城市找到她又谈何容易？然而其实，选择此地最重要的原因是余青离就只知道这么个地方了，呆不下去的话大不了到时候再换。余青离骨子里的惰性又开始作祟了。

而要前往卢溪，必要经过江湖枢纽天应镇。

“姑娘，赶了几天的路，今日便在此处歇歇吧。”车夫在外建议道。

“好的，辛苦了。”余青离打点好行李，便跳下马车。

马车正好停在天应客栈前。这客栈依旧车水马龙，生意兴隆。

进了客栈，余青离要了两间上房，她一间，马车夫一间。

入夜，余青离辗转难眠，遂出屋吹吹夜风。刚一出门，正巧看见两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匿入右侧走廊最边上的房间。不知道是因为压抑太久，悲伤太多，还是别的什么，余青离凭着向往刺激的本能，鬼使神差般，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间房，暗暗地找好舒服的姿势开始偷听。

“主上，夙峰派大弟子严绪已为我们所用，但他的条件是掌门之位。”竟然是个女的？听到那明显女性的声音，余青离有些诧异。

“掌门之位他不是已经势在必得了吗，这又是何故？”这声音一发出，余青离便觉耳熟。仔细一回想，发现竟然是墨歌的师父，圣手一刀萧霄！她差点因此发出声响，连连捂住自己的口鼻。

“夙峰派内分立严重，一众弟子反对掌门钦点严绪，要求比武角逐。”

“原来如此，答应他便是。另外，碧幽宫情况如何？”

“碧幽宫宫主有话带到。”

“说。”

“‘你我互不干涉，但祈英然的性命必是我的。’”

“哦，如此有把握？不过当初他找墨歌，倒差点连我也骗了，尽管做好了防备，依旧令他刺探到不少消息。不过无妨，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

“主上，另有一事禀告。今日驭龙渊传信，让公子回去一趟。”

“可知何事？”

“事关家族秘密，并未言明。”

“好。你下去吧。”

“是。”

额，这么快就结束了？余青离还没做好准备，里面越来越趋近门口的脚步声让她慌张起来，就这么心律一乱，不小心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屋内之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余青离什么都来不及顾虑，飞也似的逃回了房间。

“主上，是否让属下将她擒获？”

“我自有打算，你先离开吧。”

“属下告退。”宁月瞬间飞身消失在黑暗中。

余青离万万没想到的是，萧霄就是这天应客栈的幕后老板，自打她踏入这家客栈那刻起，他便知道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