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鸟鸣声,忽远忽近的风声,轻微的呼吸声,明媚的亮光,浓浓的暖意,还有红木板,黑头发,手掌,痛。“啊!”余青离不由痛呼出声,可这声音却嘶哑无比,正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你醒了?”祁书白就倚靠在余青离旁边,他们都在马车里,祁子瑜却不见人影。“子瑜去汲水了。”祁书白边说边扶着余青离坐正。
“你可知昨天你情绪崩溃再加来势汹汹的高烧,差点小命不保。”祁书白话语间隐约有些责备。
想起昨天的事,余青离不禁一痛,“昨天,我……”
“昨日之事并不怪你。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祁书白的口气有些缓了下来也冷硬起来。
“我知道我很没用……我把一切想得那么轻松美好,只是因为我懦弱到了骨子里。我,没有能力去面对和承受,所以我推脱,我逃避。”余青离看起来很冷静,慢慢诉说着她所有想说而未能说的,抑或从来未打算说出口的,最心底的话。
余青离看着祁书白,对方一样静静地看着她,她继续说道,“我把你视为祸患,把一切无须有的坏可能加诸于你,你们。”祁书白面色平淡如水,余青离接着说道,“然后我自己得到解脱,我自己自我高尚,我站在自己垒就的脆弱的高台之上俯看你们,我内心在狂欢在大笑,嘲笑你们因果有报。”
渐渐地,她的声音开始带了点哭腔,身体也微微颤抖。“我一直都在做着这种事,并乐此不疲。但是我却从不曾发觉高台已经摇摇欲坠,我的心灵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单纯和善良。而造成一切的那个罪魁祸首,是我自己,我……”
还未说完,余青离的话便被一个突然的温热怀抱哽咽在了喉咙里。
“人总要经历一些苦痛才会成长。你不想面对只是因为你以为面对了一切你就会变得不再是你,你以为你会变得像我这般世故,而你不愿成为这样的人。但是这并不是唯一的结果。你可以是邪恶的也可以是善良的,只是,无论如何,一切黑暗残忍都会到来。”
祁书白很久未去触碰内心深处那抹明亮,也甚少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却一口气说了出来。余青离从未能对人说出内心埋藏最深的话,现在却一股脑地说给了这个有着温暖怀抱的人。像是默契般,,两人渐渐抱紧彼此,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只因为他们都需要这样一个简单而温暖的拥抱好稍稍缓和自己心上的伤痕。
祁子瑜回来便看到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识趣地躲到一边煮水去了。
祁书白慢慢放开余青离,“子瑜回来了,该吃药了。”
知道哥哥发现了自己,祁子瑜便出声道:“嗯,小离,我回来了。这水也快开了,差不多可以吃药了哟。”
“嗯。”余青离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失控,便也不再说话。
大家静默了一会。余青离发现他们正停在一条山涧小溪前,风景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新怡人,没有缠人的蝴蝶飞舞,也没有娇艳的各色野花。零零星星的几丛青翠反倒让这景更显苍茫寂寥。但山谷的风很清凉,吹得人发热的头脑渐渐平静下来。
余青离突然想起,“你们会看病?”
“小离,我哥很厉害的哟,他什么都会,哥的病也是自己治的。”祁子瑜很自豪,祁书白是他哥哥,虽然是同父异母的。
“子瑜,药熬好了吧,赶紧拿过来。”祁书白没让祁子瑜再说下去。
“好了。来来来,小离,尝尝我熬的药吧。”
“噗,怎么说的跟品尝美食似的。”余青离难得笑了下,郁结之气仿佛随着这一笑而消散了。
“笑了就好啊。”祁子瑜高兴地欢呼,“哥哥说你是心结难解,现在笑出来了,心结应该是去掉了吧?”
余青离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若没有他们,自己一路走来又是怎般景象。然而最终与他们结伴上路了,而不是与其他任何人,遇见就是遇见了,也别问是劫是缘。 “子瑜,书白,谢谢你们。”余青离感到自己很荣幸,能结识这两个人,不管初遇时彼此有何心机抑或猜疑,现在都不重要了。
“书、白?”祁子瑜嘴上慢慢念出这名字,再玩味地看着祁书白,“哥哥,你喜欢吗?”
“子瑜。莫要胡闹。”祁书白竟有些恼羞成怒。
“啊,对了。昨天那些山贼最后怎么样了?你把他们,都杀了?”余青离忽又记起这事,忙问祁书白。
“这是江湖。”祁书白淡淡的口吻叙述着最沉重的事。
是啊,本来在余青离看来最有趣最向往的江湖,如今已变得沉重万分。余青离只有保持缄默。这是江湖,不是说好要勇敢面对的么?这里不是现代法治社会,杀人判死刑在这里是笑话。自己不是早该有所觉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