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骨望了望门口，那张书生脸孔，正面对着光向她靠近，这张脸还是她与九百逸第一回见面时候的样子。

只不过，顾惊书没有那一双琉璃般的眼睛，身材也略微瘦一些。声音……她这才发现，九百逸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而不是她过去认为的：很好辨认。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又是酉时夜饭时辰，难怪顾惊书走进来时是正对着光的，因为屋外天黑了，屋内不知何时点上了蜡烛。

是她给母亲针灸，配置药浴太投入了，所以忘了时辰。

“小姐，这是艺初与艺三的供词，已经签字画押了。”顾惊书将几张正楷字体的供纸，捧到洛白骨的面前。

“干的好，他们的条件呢？”洛白骨一边看着供词一边随口问道。顾惊书办事能力她是知道的，不过那两个人将一切交代得这么清楚，若说没有条件作为交换，洛白骨是不信的。果然……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他们说，只要活命！”顾惊书是对自己的主子是越来越有信心了，只要小姐强大了，他离报仇的那一天就更近了。

“惊书，你不用恭维我，这件事你做的很漂亮，要什么奖励尽管说来，不必客气。”洛白骨放下供纸，微微抬头淡淡地说道。

艺初那个死丫鬟洛白骨是知道的，绝对不可能只提要活命这一个条件的，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顾惊书肯定是废了一些心思的。

这回是他第一次做任务却办得又快又好，不给点奖励，怎么也说不过去。或许是驭人的一种手段，但是更多的是她对这个下属的欣赏与鼓舞。

“惊书不需要奖励，只要小姐不怪罪惊书，擅作主张答应他们这个条件便好了。”顾惊书微垂下头，发自内心地说道。

做下人也有近二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他家小姐这般，这般厚道的主子。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只要能扳倒燕姨娘，这个要求对于本小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句狂妄的话由洛白骨用淡淡的口吻说出来，却给人一种霸气的感觉，不由得令人折服。

他家小姐果然胸襟开阔，是个做大事的人，顾惊书如是想着。

“惊书，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洛白骨招呼顾惊书在下位坐下，因为，她仰着头说话很累。

“小姐请问。”顾惊书也不是一个迂腐书生，并不会太拘泥于繁文缛节。单从他同意不自称奴才的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个性随性。

“听说，你照顾颜氏已经有十三年了？你知道颜氏犯病期间有什么人来看过她吗？或者说，有人为她施针什么的吗？”

“这……没有，这期间只有王婆来过，不过王婆她不懂施针，有一回王婆的头疼病犯了，她是找的华生堂夏掌柜给治疗的。”

“哦？那么，是你对颜氏更加了解还是王婆呢？”

“那自然是王婆，据说，夫人自始至终都是由王婆一个人照顾的，就连丫鬟都不曾有过。”

“哦？”洛白骨纯粹的明珠有一瞬间的冷光，?她在替颜氏不值，不是说正牌夫人吗？怎么连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更何况，她还为洛横生过一个女儿。

就算这个女儿是个废材，那在十岁之前呢？在天赋测试之前呢？洛横，未免太过无情。

“既然平时是王婆伺候的颜氏，那我们去找她谈谈，走，带路。”她有预感，王婆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她愿不愿意告诉她，这个她也不敢保证。

王婆居住的地方是西厢下人房，春雨院，属于招待客人的院子，这里的下人是整个洛王府最最低贱的下人。

至于北苑，压根没有下人。

从北苑到春雨院，也就是从北到西，要经过后花园的碧荷池塘。此时的荷花已经枯萎，荷叶也慢慢转黄，优美的碧荷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是一片枯败的臭池塘。

等等！可是昨天她才摘了一片绿色荷叶呀？怎么才一天这里的荷叶就枯萎了？有些诡异。

初秋的夜风略微寒冷，洛白骨拢了拢衣襟，还是觉得有蚀骨的冷意。好像是从心底散发的，又好像是因为夜风的缘故。

其实，这是魔魂搞得鬼，他在吸食阴魂后，需要吸食绿叶生机作为饲养阴魂的肥料。此时他正在发功，所以洛白骨才会觉得心口冰冷。

但是，此时的洛白骨并不知道。

“王婆，还在用饭吗？正巧我还没吃，来这里蹭饭可以吧？”说这句话的是顾惊书，他与王婆十几年的交情，说话比较直来直往的。

“……”王婆点头微笑，表示可以。

可当她看到洛府的二小姐跟着进来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洛白骨暗自叹息，看来她想要从王婆这里探到信息，一个字——难。

“王婆你好！”洛白骨还是行了一个晚辈礼。

虽然从外貌上看，依稀看得到王婆年轻时的美貌。不过洛白骨从她眼神里的灰色沧桑感看得出来，她不止表面上的七八十岁，而是与苏神医差不多，一百岁左右。

所以，她是在对岁月鞠躬。

当洛白骨鞠躬完毕，王婆已经老泪横流，流了好几条杠杠。

听说小姐出息了，小姐不一样了，起初她还不信。过去十五年里，王婆都是暗中陪伴、暗中保护、还有暗中观察这位小姐的。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令王婆对她不再抱有希望。

这回，她可以肯定，小姐确实是变了，变得更加懂事了。而且，以她丰富的经验来看，她整个人的气质也都不同了。

所以，洛白骨这一趟是出乎预料的顺利，太顺利了。

王婆写字告诉洛白骨，是一个非常美的女人给颜氏针灸的，而且她的母亲颜氏纯属自愿。

王婆给了洛白骨一本“王婆日记”，这是下册，还有上册她没给，不过洛白骨也没有强要。

最后，洛白骨拜托了王婆帮忙照顾母亲，详细地交代了药浴之类的，王婆也点头答应。

从王婆矫健的步伐来看，王婆是个身手不凡的人，虽隐藏的很深，却逃不过洛白骨眼中。洛白骨只是不拆穿而已。

洛白骨彻夜挑灯看完王婆日记才知道，王婆是母亲颜氏的姨母，也就是洛白骨的姨婆。

另外，九百逸来王府是为了追踪他亲生母亲的消息。

原来，他是一个孝子，原来，他来到她的身边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