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黄鹂鸟从小木窗前掠过，停到房檐上，叫了几声。离木推开窗，走到小阳台上，嘎吱----声音惊跑了小鸟，离木轻仰头，望着飞走的黄鹂，微笑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苏杨城的事儿已经完了，暮哥会不会来呢？

离木下了楼，在小院离烧水，泡茶，这是他跟陈暮很多年学到的习惯，陈暮说茶道能静心，他很相信，只是天边那抹朝霞，似乎永远都在变幻，来不及捉摸。

小院地门门有些旧了，传来不协调的敲门声，离木不紧不缓地走过去，来开门，陈暮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离木熟络拉过陈暮的胳臂，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来我的预感没错，我才没起多久呢。”

陈暮见到唯一的亲人自是很乐意：“很久没见过你了啊，这阵都到哪儿去了？”

“还能去哪，人间四处走呗，快说什么事，你来总不会是因为想我吧？”

陈暮：“毕竟你还是我弟弟嘛，偶尔也是应该来关心关心的。”

离木：“少来了！”

陈暮正色道：“你自己接下了铭萧的事务，还没跟我说声呢。”言辞之中不见任何责怪之意，陈暮怎会不知道，他来苏杨城是想见到疏末吧，更准确地说，是透过疏末见到另一个人。

陈暮估摸着疏末也应该回了苏杨城吧。

两人在小院坐下，石凳显得有些冰凉，离木递上茶杯，陈暮品了一口，说火候不到，离木总觉得没有区别，他不是疏末，是个品茶能手。

说起陈暮要去边陲一趟的事儿，离木不解，问起为什么要亲自去，得到的回答是陈暮说他想去散心，离木顿时无语，边关是昆仑山脚下，不仅离梨花谷近，离香雪镇也近，暮哥难道是为了…

陈暮打断离木的思绪，“想啥呢，进来香雪镇的事，你也有所听闻吧，看起来是有人误入了梨花谷，但有线索的人都消失或失忆了，不觉得很奇怪么？”

离木也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无奈线索太少，不好推断。“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秦言这小子，我们注意了他好久，一转眼竟到了香雪镇…”

他们都很明白，秦言绝非凡间之人，最难在不明对方是敌是友。

陈暮：“那你还是去连水城看看情况吧，那里是他今年出现最多的地方。”

离木：“好的，明天就去。”一转话题，离木提起堇帆和疏末去过香雪镇，却是空手而归，陈暮有些发愣，不是不知道这些情报，他真的是有点怀疑，那个叫堇帆的人真让疏末变得有责任心了么？

还是说疏末另有目的，管起梨花谷的事来啦。

说起堇帆，陈暮是比较钦佩他的，比起自己，堇帆是个真正心怀天下的人，而他陈暮，这辈子注定在儿女情长中或生或灭。

“如果天下动乱，或许非堇帆不可吧。”陈暮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离木深深记在了脑海里，堇帆，他和哥是完全不同的人，所以哥才会显出欣赏的姿态吧，说起来，难得暮哥赞赏一个人。

“可是，他继续在疏末身边待下去会影响她的，我可不想看到当年的疏末变得不像疏末！”加上这样一句肯定的话，离木已经确定，他哥定会插手堇帆和疏末之间的事。

四年后的今天，魔界已经易主，桔薇杀掉自己哥哥，夺得了魔界的王位，变幻之快，令所有人都咂舌，大家都知道桔薇的哥哥当初用了多少年地谋划才有了后来的成果，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桔薇她到底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简直不是神力所为的嘛。”离木提起桔薇就一阵的反感，她从狼狈到近日的辉煌，离木更加觉得不快。

“那个疯子不管她的魔界，听说又跑去找疏末了。”她和堇风还是对头呢！不过后面这句话，离木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她就老爱缠着疏末呢？我怎么都想不通。”

陈暮觉得离木反应迟钝，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无非是因为孤独。”

“哈哈哈，好好笑哦，她会感到孤独…”离木更加不解。

陈暮：“这种偏激的人，现在又这么强大了，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不是没把握赢她，只是现在这个多事之秋还没必要。

桔薇之前在最后一次和他哥哥大战时，虽然杀掉了所有敌人，但受伤颇重，却一路跟到了昆仑山，陈暮是有所感叹的。

秦言，身份不明；香雪镇，神秘失踪之人；桔薇，力量不明；结界？陈暮突然想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但愿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临走时，离木让陈暮见到了白季，也就是那天招贤会来的人之一，另外一个粉衣的女孩说是有事，没有来会面，离木纳闷了，难道暮哥真的认识她，她怕被揭穿，所以躲了起来？

白季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白白净净的，看不出什么天才来，陈暮第一眼就是这种感觉，但想起离木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出了三个人得名字，李烈、吴慎、铭萧。能把这三个人联系到一起的人，对局势看得很透吧，这样看来，也算个奇才。

白季显得彬彬有礼，谈吐不凡，不光了解凡间事，从仙界到魔界到法术，他都有涉及，不是博览群书可以到达的境界，陈暮在心底这样评价，他需要的是个交际的能手，或许白季能够胜任吧。

白季做起请的姿势时，陈暮注意到，他手踝上有颗红痣，这颗红痣，他一直都记得，那还是两百年前的事…莫非是巧合？

另外一个粉衣女孩的情况，陈暮听说后，却没怎么放心上，料想来者应善，离木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本意只是找个普通的有才之士来协助应付凡间之事，看来这次来的都不是凡人，未必是什么好事，陈暮带着忧虑离开了苏杨城，西行去“散心”

离木说想在苏杨城暂安个家，以后做落脚的地方，这一生的漂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而他有着待在苏杨城的理由，他喜欢这儿，喜欢信河，对这里有种莫名的期待。

下一站，是连水城，一个海边的小城镇，这下可真的算是天各一方了，暮哥，陈暮笑笑，什么也没说，其实就是说天各一方又怎样，来回不过半日不到。

秦言最近的确经常出没在连水城，但离木从没准确找到过他的位置，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敞开给你看，其实心机深沉，任谁都猜不透。

离木已经快没有什么耐心了，秦言似有若无的行踪，有种故意透露给他，却不让他完全得知的感觉，离木会认为秦言在耍他。

近日，连水城各种力量涌动，隐隐约约出没在小城镇周围，海边潮起潮落，一次次的伴随奇异气息的浮现，离木感觉身处一团乌云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倾盆大雨。

连水城只能算个小城镇，近海的原因，这里大多人是渔民，每天在日出中出海，在夕阳中乘船归来，常年弥漫着海水咸咸地气味，还有沙土潮湿的味道，日照当空也不散去。

离木不喜欢海的味道，也不喜欢他给人得感觉，深沉地像要把人吞没，他买了一艘渔船，在近海域飘飘荡荡了几天，渐渐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一觉醒来就看到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然后在昏昏沉沉的夕阳中沉寂，唯一遗憾的是，离木有点寂寞了，他想起了堇风，想起了疏末，想起了暮哥，想起了他听暮哥讲的他未出世前地故事。

秦言到底是谁啊，从去年他出现在人间开始，他和陈暮的事就多了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总感觉秦言是给他们故意找事，他很无聊么，离木这样猜想，陈暮去边关“散心”，他来到连水城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权当游玩了罢。

陈暮以李烈意想不到的速度来到了边关，本来他从京师快马加鞭能在现在赶到已经属不易，没想到后出发的陈暮和他竟同一时间到达，还没有丝毫赶路的样子，悠闲自在得很，在李烈心中，他早已清楚，公子非一般人可比，但隔三差五的出现这种神奇的事，李烈真有点怀疑自家公子是什么材料做的。

边关近日还算安宁，士兵除了守卫，巡逻，不时的聚在火堆前唱些家乡的曲子，在那一片飞沙走石中，李烈见到了陈暮，炊烟，沙尘中走来，白衣翩翩，依旧不染尘埃，犹如戈壁滩上飞翔的白鹰。

陈暮，一个神秘的名字，早已传便了全军，只是看见本人，这些常年戍边的战士还是倍感新鲜，还有好奇，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让李将军信服，并且忠心于他，但见到的状况确是，陈暮对李烈说不出的礼貌，看得出来很尊敬，更像陈暮是跟随李将军的人，而非李烈追随陈暮。

夜晚，难得风不大，帐篷外寒衣征甲在一簇火光中显得有了温度，悲怆的歌声微微传来，渐渐变大，在巡逻士兵的铠甲撞击声中分外苍凉。采薇啊，采薇，我什么时候归？

“采薇采薇

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

岁亦莫止

……

采薇采薇

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

心亦忧止

……

唱着唱着。有些士兵黯然泪下，本无报国志，奈何做征夫？

陈暮提着一坛酒，走出帐篷，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碗，然后拉起一些人，开始学着边关的少数民族在火堆旁跳舞，每一个动作都刚劲有力，士兵们后来一直都记得陈暮当时唱歌的神情，比征战过的人都悲戚：

昔我往矣

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

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

莫知我哀

……

一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字字透心，句句滴血，他陈暮，终归只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