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云哪能逃过玉骨的穿刺,桌椅上,牌匾上,窗纸上,入目的红,凄静的绽放着一府的灵冤,这般妖魅的殷红,染艳了洒下的纯白月华。安世云的双眼累了,缓闭之余,心中还祈祷着他的诺儿,千万别回来。
“再搜,不留一个活口。”他手握骷髅玉骨扇,身处百余伏尸,却依然存有笑颜。那袭墨蓝夜袍,在弥漫着血惺的风里,翻滚飘摇。
安之诺手里的玉佩紧握,终于到家了,长吁一口气。跨过府外门槛,“唔….”脚下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拌她摔了一跤。安之诺灵眸回看。“啊…..”守门小童的尸体,乱入惊眸,清泪惧下。
“爹….爹爹…..爹….”弥漫着血惺的风,肆无忌惮的涌面而来,毛骨悚然的恐惧倾刻蔓延。安之诺像疯了一般,从地上爬起,向大堂狂奔而去。一路被尸体伴倒,一路从血迹中爬起,泪水湿了秀面,血迹已浸透衣衫。
“爹爹…..”安之诺终于到了大堂,可….湿眸里,是一片刺目的殷红。娘亲,爹爹,管家——安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已被玉骨和弩箭穿破胸口与脑袋,血肉模糊了安之诺的灵眸。
她跪在地上,紧抱着安世云的身子,慌乱的摇晃着,“爹爹….爹…..你醒醒啊…爹爹….”歇斯底里的叫喊,唤醒了安世云累极的双眼,也引来了门外还在搜查的那群人。
“诺儿,你…快走,快走啊。”安世云血眸里映入安之诺那梨花带雨的秀面,使出全身的余力,把她向门外推去。
“爹爹…..诺儿要和爹爹在一起。诺儿不走,诺儿不走。”安世云推的越使劲,安之诺便抱的愈紧。门外的有一人进来,手中的弓弩对着安之诺跪地的身子,板动弩机,短箭飞疾而来,安世云见此,最后一丝力气,奋力突起,挡住了那支飞疾的短箭。“噗….”一口鲜血喷出,绽放在安之诺的秀面。
“你…快..走…”那血的温度在安之诺的秀面蔓延,像无数条细小的蛇,钻入体内,吞噬着她的灵魂。
安世云向那群所谓的魔,张臂扑去,用身体挡住了一支又一支飞疾而来的弩箭。眼睁睁的看着爹爹命丧黄泉,安之诺手里的玉佩,似乎快要被她那纤细的手摄碎了般。泪如雨下,转身踉跄的向后山跑去。
后山,溢有浓浓血惺的风带着冰凉,在这片花草间飘荡。稀疏的零星躲在殷红的月华下,没有半点应有的灿烂。安之诺在这个诡异的夜里,像孤魂一样穿梭。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能跑的过那群杀戮的魔。
“把东西交出来。”她被一个手持弓弩的人所拦。安府的血惺尸横,安之诺见拦她去路的人,倔强的抬首,死盯着那人,灵眸的泪下,有衔悲蓄恨浮上。
“嗖….”又是一支弩箭穿破景江的夜,飞疾而来。安之诺来不及闪躲,手里的玉佩都在颤抖。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弩箭穿心的一刹那,有一道身影掠过,将安之诺搂入怀中,一起向斜坡下滚去。
“玉佩带来了吗?”那道黑影正是先前安家父女俩所救之人。两人滚到坡下,那男子双手紧摄安之诺颤抖的肩,迫切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爹和娘亲。”玉佩被安之诺紧摄的快要嵌入手心。碧苍的玉色,在那样纤细煞白的玉手里,显得这般苍凉。
“在下现在来不及给姑娘解释这么多,姑娘,你手中的玉佩请你一定帮在下在五天后送到京城倾文馆,交给柳隐娘。拜托了。”身后的杀手将至,那男子说完话,没有解释安之诺的疑问,引出身体内最后仅存的一丝内力,将安之诺送下身旁的枯洞里,用树枝遮了洞口,握紧手里的剑,转身向那群夺玉人,挥剑而去。
良久,等洞外的声音都归寂于这片血惺的夜里后,安之诺探身从洞中出来,趔趄踉跄的向安府跑去。
“主人,玉佩和那个女子都不见了。”景江湖边,萧风中立着方才那位手握骷髅玉骨扇的男子。身后有属下颤抖的声音传来。
“玉佩肯定在她身上,从景江到京城,找到每个姓安的女子。”峰眉微锁,陕长的弯月眼里,映上湖波里殷红的月光,薄唇嘴畔的那抹邪笑,在夜间鬼魅里静待幽放。
“是”那背着弓弩的人领命后,消失在这方鬼魅的夜里。
安府,在那些人离开的同时,火海突现。
“着火了,安府着火了。救火啊….”安府的火海照亮了整个小镇。村民们听说是安府,全镇的人纷纷前来救火。可,怎奈…风威火猛,泼水成烟。整片火海形成了百余尺艳红明黄的火蟒。在空中疯狂盘旋,撞上房檐,只见得悬梁突垮,听得那屋瓦崩塌。
“安府,这是怎么了,祭山回来都还好好的,怎么就起这么大的火啊,可怜这府里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哟!”
“是啊,像安大夫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哩?老天不长眼,唉……阎王尽收好人命啊!”
“可怜呐….可怜呐…..”
安府烈火外,百余村民在救火无用后,望着那片火海,心沉悲痛。
在火海疯狂蔓延时,安之诺终于跑了回来,可是……那片火海映入惊眸,险些昏厥过去,青丝被火势燎起,唯一的几线流苏无力脱落,像发了疯一样的安之诺,向火海冲去。
“爹…..娘……”
“爹……娘…….”幸好,被乡民们拉住了那趔趄冲去火海的瘦弱身子。
她,挣脱着,嘶吼着,咆哮着……
那颗滴血的心在这片烈火朝天的吞噬里,被焚烧的尸骨无存,只剩最后的绝望,撑起这幅虚脱的灵魂。
“安姑娘,你可要想开点啊。我们会替安老爷照顾你的。”拉着安之诺手臂的邻家阿婆劝说着。
“是啊!你现在是安家唯一的血脉,可不能让你爹在九泉之下死不冥目。”
“安小姐,不要犯傻了,节哀顺便啊。”
“是啊,是啊。”
…….…….
肆无忌弹吞噬着安府的那熊熊烈火,在这些善良乡亲们的劝说中,似乎要撕破这无尽的夜幕,穿透苍穹,犹如巨蟒一般,卷起炽烈的火浪,腾空而去……
一夜的焚烧,终于在黎明破晓之际,渐息…..
被火海巨蟒吞噬过的安府,如今剩下的只有焦木下的灰烬和废墟里的那抹落魄孤影。安之诺明眸里的灵动,被泪水淹没,也随着那条巨蟒逝去。
那块碧苍色的玉佩,却是依旧被安之诺紧攥于手心,而且比之前攥的更紧,紧得已嵌入掌心的肉里。因为她知道,玉佩是她现在找到杀人凶手的唯一证据,也是帮她爹爹和娘亲报仇的最后希望。
良久,安之诺起身,在景江镇弥漫着焚烧后的尘烟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