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教南安诗词的那个女师傅曾经教过这样一首诗给她:“君当如磐石 ,妾当为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南安嗤之以鼻,这样的感情也就想想罢了,怎么可能会有?她才不要当那傻乎乎的蒲草。
南安每年必须盛装出席两次宴会,一次春宴,一次新年拜见皇后。不过是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她就这样想。后来,她开始期待这两次出门。为什么期待呢?大概是因为崔锦,因为他说的那一句你很美呢。
南安一向讨厌自己的容貌,若不是这幅皮囊,她本该快活的活在漠北,与这京城,阴谋毫无干系。不用带着面具和周围的那些有着或是怒意,或是仇视,或是虚伪,或是惊叹,或是欲念的人周旋。
久了不止脸僵了,连心也跟着僵了。
她都忘了该以怎样的一种节奏跳动。南安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还未体会心旌摇曳就已经心如止水。
直到听到崔锦那句,你很美呢。不带虚伪,不带嫉妒,不带欲念的那句你很美呢。那是什么感觉啊?是隔了半辈子想起来都能笑起来的心情,像春风吹过冷冬桃枝,下一秒就在发芽,瞬间便桃花漫天。
越过了寒冬,迎来了暖春。
冬去春来,又到了一年的春宴。依旧没人敢求娶南安,皇后倒是想把南安指给谁,但是大家看到圣上身边那跟南安有五分相似的美人谁都表示不想找死。
“赵大人家的小子该娶妻了吧!”
“谢皇后娘娘关心,我家小子去年已经和李尚书家的闺女订婚了。”皇后哟您点什么鸳鸯谱呦……
“呵,那倒是好,王大人家的小子呢?”
“皇后娘娘,犬子顽劣,庶子已有三,哎,下官汗颜。”承认自家儿子顽劣也总比以后被圣上惦记着强啊!
“那……”
“皇后今日好心情,但婚姻嫁娶一事可不能轻易就定下。”圣上慢悠悠的喝完身旁美人递过来的酒。
“圣上说的是,臣妾……”皇后试图解释什么。
“美人,这里无聊的很,随我去羽化阁。”
圣上携美离去,众臣擦汗,这春宴可是越来越危险了,暗中窥伺南安,想着那与圣上离去的和她有六分相似的慧妃不犹得暗叹一声:红颜祸水。
南安被圣上恶心的不行,面上却是一副怯懦的表情,双眼汪着一池春水,不知所措。
其他夫人各自交谈着,我看你家的小子不错,什么你看我家的女儿也不错,那我们做亲家吧。南安和南夫人被隔离在外,南安似乎听到南夫人叹了一句可怜。似有似无,不能确定。
南安沿着旧路来到桃花林,不出所料,崔锦依旧斜躺在桃花树的枝桠上,大片大片的桃花淹没了他的身影。
朦朦胧胧,显得不真切。
南安靠着桃花树坐下,能听到崔锦偶尔翻书页的声音。南安的心便安了。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
“顾瞻周道,中心怛兮”。
“匪风飘兮,匪车嘌兮。”
“顾瞻周道,中心吊兮。”
“谁能亨鱼?溉之釜鬵。”
“谁将西归?怀之好音”
南安低唱,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漠北,那里才是她的故乡。
“漠北是什么样子的?那里的风会吃人么?”崔锦合起书,数着桃花,她听八公主说过南安小时候居住在漠北,她怀念的显然不是京城。
“噗,你听谁说那里的风会吃人的?那些志怪小说?”南安被崔锦逗笑,这个崔锦总能让她笑出来……
“你管我!”崔锦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恼羞,他自然知道风不会真的吃人不过是看她满脸阴郁想引她笑罢了。
“没有你想的那样恐怖,不过京城的人怕是不会喜欢。那里的黎明时冰冻的,白昼是干渴的,黑夜是令人战栗的。但是,人心是暖的。”崔锦向树下望去,南安的头埋在臂弯里,声音模糊却温暖,但是身影却显得孤寂。这样的南安可不好。
“去摘片柳叶给我。”
“嗯?”南安虽是不解但还是摘了片柳叶给崔锦,崔锦用脚勾着枝桠,侧着身子往下伸着手,南安踮着脚尖把树叶递给他,仰起头就看到崔锦的手从桃花丛中伸出,肖似故事中桃花仙。
崔锦不耐烦的挥挥手,南安失笑,自己竟然失神了。
崔锦接过树叶,“这是我娘亲教我的曲子,她想家的时候就会吹给我听……后来也教了我,你是第一个听的人。”
柳叶在崔锦的手中化成了上好的乐器,曲子悠扬婉转,夹杂着几许愁思,不是单纯的哀愁更像是一种决心,一种一定会回去的决心。
一支曲,两个人,某种情愫不明又不自知的开始蔓延。
后来的每一次见面崔锦都会吹那首曲子,渐渐的南安也能哼出调子来。崔锦在树上吹着柳叶笛,南安就在树下低声和着。
虽然说得他们好像经常见面似的,但其实在他们认识的六年时间里只不过有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每一次见面都代表着长久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