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簪子
第二十八章 簪子

我加冕已经三个月了,按规矩娘必须搬离圣宫。我原意是要娘住回圣澨轩,娘却执意要住幻界门旁边的淬池。正逢湘沂濛要回湘水,众大臣纷纷上书要在汶沼殿举办宴会以示欢送。一听说要举办宴会溪洢开心的不得了,早早和流潇来帮着洛浪张罗。流潇看上去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女子但办起事来十分干净利索。我本要给她封官,她却不愿意。她一则是怕血统的问题给我添麻烦,再者是着实想做一个清静人。至于渃燃,我给他封作圣宫侍卫首领。他常常来帮着我批阅奏折,洛浪一开始很反对,时间长了,见他谋略不凡倒也很信服,所以他实际上成了我的朝堂顾问。

“澨妹妹,在幻界多有得罪,借这杯酒向妹妹道歉,希望以后湘水和渃水互帮互助,繁荣昌盛。”湘沂濛站起来向我举杯。

经过幻境之后,我更加厌恶湘沂濛,可他对姐姐倒真的是痴心一片,又亲自带了贺礼来朝和,终究是一家人。我举起杯说:“妹妹先前也有冒犯之处,哥哥不要见怪才是,以后还要您多多指教。”他笑着仰起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流潇走到殿前向我躬了躬身说:“溪洢妹妹准备了新舞要献给主上和湘国主呢!”湘沂濛鼓起掌说:“早听说溪洢妹妹舞技超群,今日有幸得以一饱眼福。”溪洢已走到殿前,虽听到他说的话但没搭理他,抬起眼远远看了渃燃一眼,说:“今日之舞我一个人跳很是没趣,所以邀了流潇姐姐共舞一曲。”她看向流潇,流潇笑吟吟走向她。流潇穿的是与溪洢一样的白纱及地长裙,她肤色本就晶莹,如此装扮,虽无半点水晶装饰却通身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再加上她脸上莲花盛放般的笑容,舞还未起,众人已是一片唏嘘。

乐声响起,她们二人旋身转到洁白的地毯上一齐舞动双臂,腰肢随着长长的衣袖展开而缓缓向后倾,宛若水面迎着霞光缓缓绽放的白莲。不一会,乐声激昂,她们旋转开来,仿佛两片飘舞在半空的漠滢花瓣。她们跳的不是舞而是渃水。那些飘零在外,迷失方向的人看见这支舞应该会找到回家的路,而那些漂泊远去的精魂也会忍不住伫足观望吧!她们飞速旋转和着乐声戛然而止,众人还沉浸在舞中,呆滞不动。渃燃第一个鼓起掌,溪洢看了看他又飞快低下头,脸上已经红透。她对渃燃的心意,不用说我也是明白的。她年纪也不小了,我一直在给她物色人选。渃燃是极好的,无论才华相貌都与她相配,而且他对溪洢一直格外的关心。溪洢又和流潇相处的甚好,流潇也很赞成。我查过法典也问了水婆,当年的诅咒只是诅咒了异种族婚配两个人的子女并没有牵涉到他们子女的后代,所以把溪洢指给渃燃并没有什么不妥。再则,上次泠雪山之战,洢水的地界划给了烨火,洢水的族人大部分都分到了潇水。潇族主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族主之位将来必是由渃燃继任,溪洢也已继任洢水的族主之位,若是他两个的事能成,潇水和洢水的族人自然是会和睦相处的。我向渃燃提过,当时他正在帮我批阅奏折。

“你现在已经是我渃水的臣子,将来不可能再回烨火是吧?”我试探性地问。

“这个当然。”他一面看奏折一面回答。

“那你是不是应该把家也安在渃水呢?”

他抬起头看着我,微扬起嘴角:“主上很关心臣下的私事?”

“这个自然,你觉得溪洢如何?”

“很好!”

“既如此,寡人决定给你指婚.....”

听到“指婚”两个字时,他脸上的笑容凝结住瞬间又沉下去。他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埋头批阅奏折,我也不好再说。

宴会结束后渃燃就帮着我批阅奏折,他很认真,一直埋着头看奏折,偶然问问我的看法。看着他孜孜不倦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才应该做国主,最起码比我做的好。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侍卫进来禀报:“主上,洢族主求见。”

我抬眼看了看渃燃,丢开手中的法典说:“传。”

溪洢走进来看到渃燃,不禁低下头,脸也跟着红了。

“来得正好,和我们一起用晚膳!”

“我已经用过了,我是来找我的簪子的?”

“簪子?什么样子的?”

“就是流潇姐姐送我的那支淡紫色的水晶簪,可能是跳舞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汶沼殿了。”

“去找了吗?”

“找遍了,没有。”

“我待会派人去问问打扫汶沼殿的宫女,不会丢的。”

她点点头抬眼飞快看了渃燃一眼,渃燃却只顾埋着头看奏折全然没有发觉溪洢在看他。溪洢有些失落,抿抿唇露出笑容。

我拉住她说:“你在这里坐坐,渃燃你也休息一会,陪我们说会话。”渃燃一边蘸着墨汁一边侧过脸看奏折说:“这么多事还没处理,现在不抓紧,你晚上又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国事要紧,姐姐还是先忙吧!溪洢告退。”她向我躬了躬身,眼里闪过些许失望。

我送她到了书房门口,回过身正好撞上渃燃目送溪洢的目光。我撇了撇嘴说:“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装作不在乎?”他看了看我沉下脸,低下头继续批奏折。

“出事了。”洛浪慌慌张张跑进来。

“怎么了?慌成这样。”

他喘着粗气说:“湘......湘沂濛出事了。可能不行了。”

湘沂濛躺在海澜楼前的石板地上,嘴角流着血,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我不由皱下眉说:“发生什么事了,下午不还好好的吗?”

湘沂濛的锦鳞湳渔噙着泪看了看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说要出去转转,我忙着收拾启程的事务所以没有跟着他。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她说着不由抽泣起来。

渤济已领着水婆赶过来,水婆把手放在他额上,过了一会她抬眼看着说:“他受了极重的内伤,不行了。”湳渔一听愣了愣,抱着他大声哭起来。他微睁开眼,似乎在看着我,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声。他缓了缓劲吃力地抬起手,一件东西从他手里滑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手也随着摔在地上。他直直睁着眼看着茫茫的夜空,看着自己身体飞扬起的碎片被夜幕一点点吞噬。流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她弯下腰拾起湘沂濛手里落下的东西。朦胧的月光中,那件东西发着耀眼的紫光。

“这不是我送给溪洢妹妹的发簪…….”她赶忙捂住嘴。

湳渔已然听见她说的话直起身一把夺过发簪,眼里放着凶光,翻身跳进水里幻化成锦鳞向灵溪的方向飞驰,洛浪和渤济连忙跟着跳进水里紧追过去。

溪洢才来寻过簪子,湘沂濛就出事。是巧合还是溪洢蓄意……不会,溪洢不会这么做,她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湘沂濛呢?再说溪洢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以湘沂濛的法术,现在的渃水几乎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可是据水婆所说,湘沂濛的确是受了水族法术才死的……圣殿上大臣们议论纷纷,沐洋扶着溪洢站在殿前,沐洋脸颊上印着五道指痕,溪洢两眼红肿,头发散乱。洛浪说湳渔冲到灵溪后就大打出手,幸好有沐洋护着才没有伤到溪洢。我冷眼看了看湳渔,怒火噌地烧起来。若是是海洢看到自己的妹妹这样被人欺负不知道会有多心疼。我清了清嗓子,大臣们顿时低下头不说话。

“单凭一支簪子还不足以说明什么,洢族主纵有天大的嫌疑还有渃水的法令在,也轮不到你动用私刑。”我冷声说。

湳渔抬起脸看着我,嘴角不禁抽动一下,说:“渃国主要责怪臣下,臣下甘愿受罚,只是国主要给湘水一个交待。”

“寡人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司法长老已经派人彻查,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就留在海澜楼等待寡人的交待。”

她甩过脸指着溪洢说:“不知渃国主打算怎么处置她?”溪洢抬起红肿的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头。我转过眼看了看司法长老,他站出来躬下身,不紧不慢地说:“依渃水的法令,应该将洢族主拘禁起来。”溪洢抿抿唇,轻声说:“主上,臣下愿禁足受查,以还我清白。”

“既如此,司法长老派人送洢族主回灵溪,加派人手看管灵溪,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近。为了避嫌,沐洋暂留在圣宫听差……”

“这样也叫拘禁,还是渃国主有意徇私。”湳渔打断我吼起来。

“放肆。”我一手拍在身前的水晶案上,压在心头的怒火冲上来:“你只不过是湘水的一只锦鳞,也敢如此出言不逊,以你殿前失礼寡人就可以治你的罪。”

她脸涨得发紫指着我说:“你能怎么样?我湘水的大军横扫过来,把这里杀个片甲不留……”两个宫卫冲过来压住她,她像发了疯似的越发闹得厉害,整个大殿里回荡着她的凄厉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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