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杀手
第十九章 杀手

他没说帮也没说不帮,他有可能帮我,也有可能不帮我。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掌灯到了他的房门前,他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我抬起手,又放了下来。他若不愿意帮我,我总不能掐着他的脖子要他帮吧。我正要转身走时,门却开了。他看见站在门边的我,眼里闪过一丝惊愕,缓声说:“有事吗?”

“我......”我压住嘴里的话,垂下脸看着自己的靴子。

“没事就早些睡。”

我还没来得及抬起脸,他已把房门关上,随之屋里的灯也熄了。是我过急还是他真的不原意帮我?我愣愣站在门外,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起转。我握紧拳把泪忍回去,呆站在他的房门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我只记得我站着站着就倒了。我醒来的时候,李大婶正站在院子里招呼我吃早饭。在餐桌上等了许久,渃燃却迟迟没有出现,李大婶见我四处张望笑着说:“你是不是在找你的情郎?”

“我的情郎?”我一头雾水。

“他一大早起来跟我家当家的借了一只船出去了,他还嘱托我好好照顾你。真是个细心的好人。”

“他一个人?”

“是哟!他说不能带着你受累。”

他到底是不愿帮我……我莫名地失落,终究还是我一个人。娘说要学会孤独,我也觉得我可以面对孤独。可是当我真正的孤独时,我又无限地沮丧,失落。无心吃饭,我一个人踱步到那片水域。水域很辽阔,岸边停泊着几只渔船,沿着岸再往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日头已经很高了,树林里却还有淡淡的雾气。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平静的水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我停了下来坐在绿草茵茵的岸边,眯起眼看着水面。这片茫茫的水域通向何处?是幻界还是渃水?流潇和湘沂濛也许已经找到水晶冠回到渃水,我却被困在这里,娘和洛浪一定很担心,很难过。我倚着身后的树看着宁静得近乎诡异的水面,水天相接之处一个黑色的人影划着一叶小船渐渐驶过来。渃燃!第一次因为看到他的身影而欣喜万分。他划着船缓缓驶向岸边,靠了岸他把手伸给我说:“我带你去赏赏水上的景色。”

“你去哪里了?”

“出去随便看看。”

我扶着他的手臂上到船上,他在我对面坐下不紧不慢地划着船。阳光扑在他光洁的脸上,他额前的头发下和高挺的鼻梁侧落下细微的阴影。我有意无意地看向他,时不时和他的目光相遇,不知道是他还是我自己总是很快避开。岸上的景色渐渐变得渺远,水面上稀疏的莲花和水草沿着船体缓缓散开又聚拢。

“这里很安静。”他说着将手中的船桨松开遥望着远处的渔船。

“是。”

他微低下头说:“如果你想留下来,你会和他们一样过着安静、自由的生活。”我抬起眼看着他,他也直视着我。我不由侧开脸看着水面,说:“曾经也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划着船载着我看水面上的风景,我和他有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我和他手拉着手,自由自在,四处漂泊。我们都喜欢自由,喜欢流浪。可惜他……离开了。”

“他是海洢吗?”

“你怎么知道?”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我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眼泪还是溢出我的眼眶。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自不自由,安不安静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只想让渃水的子民安静地生活,你既然不是为了水晶冠而来,可以帮帮我吗?”我几近是在哀求他,“帮我回幻界。”

他沉默了一会,冷冷地说:“你认为你能救得了渃水嘛?”

“我不知道,但我要试一试。”

“做无谓的牺牲吗?”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嘲弄的意味,我没有说话,转过脸看着平静的水面。他摇起船桨,说:“你,救不了渃水。”

“为什么?你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你是先知吗?”我有些恼,愤愤地冲他喊。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了口,定定看着我,他的眼底又变得像风雪迷漫的泠雪山,让人看不清,看不懂。

平静的水面突然有了波动,船体也开始颠簸。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破水飞出,又轻盈地降落在水面上。领头的黑衣人额上刻着银色的流水样痕迹,他身后的黑衣人个个手里拿着寒光凛凛的利剑。渃燃缓缓站起身,神情冷峻。他没有带剑,缓缓把手背到身后,众黑衣人挥剑而来,他急速抽出手,只见一道如黑色闪电般的剑光飞出去。我不由一愣,他使的是隐剑术,这种法术在渃水只有我爹和海洢练成功,他竟也会。黑色的剑气冲过去,那十几个黑衣人未来得及躲闪直直落到水里。他收回剑,抓起船桨用力划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我有些慌张地问。

他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水面的波涛越来越汹涌,水面渐渐变成黑色。他丢开船桨抓住我的手说:“水下都是杀手,无论发生都不要松开我的手。”我连连点头。

无数巨大的波浪卷过来,渃燃抬起右手掀起高大的水幕挡住波涛,然而水下弥漫开来的黑色渐渐变成无数个黑衣人,挥剑而出。我紧紧握住渃燃的手,闭上眼,水凝结成冰的声音从我耳边散向远处,摇晃的船体蓦地稳住。我睁开眼,辽阔的水面上巨大的浪头凝结不动成了一座座小山,水下涌动的黑色也僵直不动。

我吐了一口气,松开渃燃的手,轻声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法术。”他愣愣地点点头,漆黑的眸子里呆滞的目光还未退尽。

水下的杀手太多,冰不能解,我们只能弃船滑着冰上岸。灰黄的余晖中,渔村显得格外沉寂。我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越走近渔村这种感觉越强烈。刚进村口,两个背着鱼篓的男人倒在地上,他们身下的血已经凝结,通向村里的石子路上已是横尸遍野。我和渃燃对望一下,急忙飞奔到李大婶家。院子里一片死寂,李大婶和李大叔倒在灶台旁,大米和小米趴在院子里大树下的秋千旁,小米的手里还握着一片沾了血污的莲花糕。洁白的莲花糕上那些腥红刺入我的眼底,我一阵眩晕向后退了一步。渃燃扶住我说:“澨,我带你回幻界。”

渃燃一直微低着头往前走,到了水域边的树林他停下转过身对我说:“澨,进去之后沿着雾气浓重的地方走,不要相信任何人。”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包括你的海洢。”我愣了愣,看向他,他的面容已渐渐开始模糊,茫茫的雾从树林里飘过来,一点一点吞噬他的身影。

“澨,不要相信任何人。”他的声音还在我耳边,我伸出手却触碰不到他。

“渃燃,渃燃。”我喊他的声音在铺天盖地的浓雾里一遍遍回荡,又变得模糊不清。

又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心不由揪了起来。我深吸了几口气,迈出步子。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四周都是茫茫的雾,如何才能知道何处是雾气最浓的地方呢?雾气最浓的地方为什么会是进幻界的地方?

“澨,澨。”

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是海洢的声音。是海洢,我转过身。他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我转过身时,他嘴角微微扬起,划出美丽的弧度。

“澨,你还好吗?”

我心里的泪水奔涌而上,肆无忌惮地涌出来。

“澨,我带你离开,我们去流浪。”他走到我身边伸出手,他宽大的手掌还像以前一样散发着温暖。

我抬起颤抖的手触碰他俊美的面容:“海洢,你真的是我的海洢。”

“我永远都是你的海洢,走吧!我们一起走吧!”

他像以前一样微笑着抬抬手,示意我把手放到他手上。我不由自主抬起手去触碰他的手,突然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后一拉,拉到他的身后。是渃燃,他黑色的衣服在茫茫的白雾里格外显眼。

“他不是海洢。他是和海洢有一样身躯面容的幻影。”

海洢似乎没有看见渃燃,只凝视着我说:“澨,跟我走,我永远是你的海洢。”我忍着泪转过身,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永远留在这个虚幻的世界。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单个的我,我还有一个孤苦无依的娘,还有整个渃水。海洢,对不起,对不起。

“澨。”他站在我身后喊我,“你不要你的梦了吗?你不要你的海洢了吗?”

我低下头,我的眼泪滴进迷蒙的雾气中,没有一点痕迹。

“我当然要,可是你不是......”我回过身看着他,他的面容渐渐消散融进雾气中,茫茫的雾气中好像什么也没出现过。我呆站在原地看着他面容出现又消散的地方,好像是一个梦,我似乎什么时候做过这个梦…...

渃燃敲敲我的头说:“你在傻看什么?”

“你是谁?”我呆呆地看着他问。

“我是…..”他捏住我右肩上的伤口,噬心的痛袭向我。我下意识地退开,也在同一刻我笑了。

“渃燃,你真的是渃燃。”

“当然是我。”他扬了扬眉说:“快走吧!叫你往雾气重的地方走,你走哪去了!”他说着拉起我的手向着浓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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