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进幻界
第八章 进幻界

我相信海洢,但是我不能再对这些奇怪的事置之不理。我一个人去了潭渊。潭渊是水婆的封地,这里陆地之外的水域是渃水最深的。水婆地位和声望在渃水都是极高的,她住的屋子却只是一间小巧的竹屋,竹屋前后的篱笆园子里种着各种稀世草药。水婆没有子女,小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经常来她这里玩,每次来她都会做上一碟我最爱的莲花糕,逗着我们抢着玩。水婆虽是个严肃的人,和孩子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却也经常哈哈大笑。她也常常教我一些草药学问,只是我耐不住性子,学到的没有忘掉的多。我进到她的园子的时候,她正拿着药锄在园子里除草,她看见我脸上露出慈祥的笑,说:“今日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澜汐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婆继续锄着草说:“我不是已经告诉海洢了吗?他没有告诉你?”过了一会,她笑了笑说:“你不相信水婆的话?”我摇摇头说:“我只是好奇,我也在泠雪山受过伤,我受的伤不比澜汐轻,她和我吵架的时候为什么她被冰封住而我没事。还有我不明白,我,澜汐,渃沸潇都被冰封过,为什么我和澜汐没事,渃沸潇却死了?”

水婆停下手中的活,缓缓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本没有对与错,只是你知道的是早还是晚。知道的过早,你不明白,就会不放在心上,将来一样会成为一个错。知道的太晚,一切都来不及,那就注定要错过了。有些事我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侧过脸看着我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早了还是晚了,如果我说出来,别人就会当真,他们也可能就会因此而失掉性命。”

“您的意思是,我现在知道的太早?”

她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药锄,进了竹屋。过一会,她端出一碟莲花糕,拣了一块递给我说:“该来的事情,不论你知道的早还是晚,它都会来,你所要做的是在事情没有来之前学会面对,学会承担。”她自己也拿起一块莲花糕送进嘴里细嚼,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人生本就是苦,人所要做的是学会苦中作乐,苦中享乐。”

秋去春来,洁白的漠滢花开遍了渃水。离国主选拔前三天,海洢顺利出关。洢,洺,潇三族的嫡族人也陆续来到涵都。所谓嫡族人,就是三族族主,朝中长老,大臣及与其有姻亲关系的上下三代所有族人。依此算来,三族的嫡族人少说也有数十万人。去掉已参加过国主选拔的嫡族人,剩下的也有数万人。这次国主选拔是爹卸任前的大选,一旦选定下一次选拔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所以除了已经死掉的和被划在国主选拔名单之外的我,其他嫡族人都会参加此次国主选拔。国主选拔最关键的就是进幻界寻找国主水晶冠,然而幻界及其险恶,稍有不慎就会困在其中,永世回不来。即使如此,为了至高无上的国主大位,嫡族人将前赴后继的精神发扬得淋漓尽致。

转眼就到了进幻界的日子,参选的和送行的嫡族人都涌向幻界门。幻界在涵都最北面,准确地说是幻界门在涵都的最北面。因为幻界只有一扇高高的石门,紧闭的门后面是烟雾缭绕的水。一般人看来那里和渃水其它地方没什么区别,但是经过幻界门走进去的人就像一滴水滴进了茫茫的水面没有一点痕迹。

幻界门正门前最前方站着作为司仪的水婆,靠后些站着的是姐姐,渃水国长公主,渃水泠。姐姐面带笑容,两手空空,很是从容。按爹的意思,她此行一是长长见识,二是帮着海洢找到水晶冠。姐姐身后依次站开的是洺水少族主,渃源洺。潇水二公子也是潇水现在的少族主,渃澎潇。还有就是面色淡然的海洢。他们身后站着各自的参选嫡族人,每人都带着自己的佩剑整装待发。幻界门前广场的另一端是各族前来送行的嫡族人。人虽多,但我站在爹的警备圈内还算轻松。日近正午,却还没看到溪洢的身影。

爹说:“澨儿,你去找找,再不来就晚了。”

我应了一声看向海洢,他也正看向我这个方向。我冲他挥挥手,用手指指指灵溪的方向然后扭了个舞姿意思是,我去找溪洢。他咧开嘴对我笑了笑,点点头表示明白。

洛浪驮着我飞快驰向灵溪,我一路都在想她该不会遇到不测了吧?揪着心到了灵溪,看见溪洢我立马傻眼了。溪洢两腿攀在一棵竹子梢上,沐洋举着一支竹子牵引着她旋转,两个人练的正起劲。我从洛浪身上站起来,叉着腰喊道:“溪洢,你在干什么?”

“练舞啊!”

从我向她喊到她回答,她看都没看我一眼。我缓了口气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练舞”

“什么时候了?怎么就不能练舞了?”她气定神闲地说。

我一字一顿地喊道:“今,天,要,进,幻,界,啊!”

她和沐洋两眼一愣,瞪着我。沐洋反应比较快,把手里的竹子一拽,溪洢顺着竹子滑到他怀里。沐洋以闪电般的速度跳进水里幻化成锦鳞驮着溪洢驰向幻界,可惜已经迟了!我们到幻界门的时候,送行的人已经渐渐散开,爹和娘也回了圣宫,只有澜汐和溦波还站在紧闭的石门前。他们看见我们,摇摇头各自走了。

进幻界的日子距今已有四个月了,至今无一人出来。依照渃水国法,锦鳞是不许进幻界的。这些日子他们难得清闲,很多锦鳞都组织了会游,我让洛浪也去了。没有他们,我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很乏味。金灿灿的阳光穿过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铺在青草坡洁白的漠滢花上,我一个人躺在花香幽幽的青草坡上,看着洁白的漠滢花瓣飘离花朵飞向天空。天上是茫茫的一片白,空中是纷纷扬扬的一片白,地上也是花香幽幽的一片白。我蓦地发现无论在盲的世界里还是在复明以后和我以前就生活的世界里,我都处在一片白色之中。只是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孤寂和那个时隐时现的人影,在这个世界里,我有阳光,有亲人朋友,有海洢。有时候我在想,这两个白色的世界会不会存在某种关联,盲的世界是这个现实世界的投影,可是那个人影是谁呢?自我复明后,那个人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忽然想起了水婆说的话,知道的早或知道的迟都是错,可世间有多少人知道的不迟不早呢?正思忖着忽听见澜汐喊:“洛浪,洛浪。”我以为洛浪出事了连忙坐起来,却看见洛浪牵着一只天蓝色的蝴蝶风筝迎着风跑向澜汐。他们一起拉着线跑起来,像两片花瓣在花地上盘旋。这两个人倒也有意思,我和海洢上泠雪山那几天,洛浪和澜汐一起守在山下。人都说患难之时见真情,患难之后两人就不知不觉有情了。这还不到半年呢,两个人亲密地像青梅竹马似的。

我重新躺倒到花地上说:“春天的时候不放风筝,现在放什么风筝啊!”

“谁规定一定要在春天放风筝的,你什么时候倒学着循规蹈矩了?”

自上次凝冰事件后,经洛浪多次调解后,我和澜汐还是能面对面说上几句话的,毕竟是我愧对她,她将来也是要嫁到我的圣澨轩的,为了我的愧疚之心和洛浪我勉强接受她。她也识趣,不像以前那般泼辣,不过说起话来还是嘲笑讽刺一个都不落。

洛浪一脸坏笑说:“你现在是孤鸟一只,我还担心你自感孤寂万分啊!好心来陪你,您倒不领情。”我上手掐他,他最怕别人掐,一掐就笑倒在地。他见我要使杀手锏跳开脚指着澜汐一脸正色道:“我家属在这呢,我现在可是有帮手的人了,你小心……”他还没炫耀完,澜汐红着脸逮着他便掐。他笑得撑不住倒在地上打滚道:“两位女侠饶命。”

“饶你?叫你以后胡口乱说。”

我撒开手,治人这种事现在看来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了。他笑得两眼泪水汪汪道:“澨殿下,我好歹也是你的锦鳞,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我背起手一本正经道:“本大侠一世英名怎么会见死不救呢?只不过你还没死呢,我怎么救啊!你刚才不是还让我小心来着嘛!您让我小心什么啊!”他一边指着天空一边笑得喘气说:“风……风…….筝。”

“对哦,我的风筝呢?”澜汐停下手,抬起头,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滞,呆看着我身后的天空。

“风筝,风筝……”她呢喃。

我回过身,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风筝慢慢向着我们飞来。蝴蝶的身上还有一个人,无数的花瓣萦绕着在他周围,他振动手臂扇动蝴蝶的翅膀在半空中旋转,飞了好一会才缓缓落在地上。

“澨。”他冲着我挥手。

海洢?我愣愣看了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笑着飞奔过来冲我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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