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字帖
第十章 字帖

杨乐看着站在逆光中的聂琛有些呆滞,以往的聂琛,就如同阳光一样,干净,温暖。可如今开来,已经微长的头发,眉眼间的消沉,沾有污渍的裤脚,那形象,越发和刘锦溪接近了。

上一次,聂琛给她送饭,那个冷淡的背影,杨乐至今都记得,那今天呢,聂琛还会像上次一样,放下饭,一句话都不说地走掉吗?

“吃饭吧。”聂琛把饭放到桌子上,自行坐在了火炉旁,烘烤着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

杨乐洗了手,拆开饭盒,里面是她最爱吃的鱼香肉丝,杨乐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的聂琛,又看了看饭菜,说:“哥哥……你吃吗?”

孩子的世界永远都是简单的,时过境迁,聂琛给杨乐的温暖,是从小到大的,那一次的伤害,虽给杨乐留下了恐惧的想法,但杨乐总觉得,聂琛是不会真的害她的,都是酒精作祟。都是因为和刘锦鹏喝了酒才会那样,杨乐这样想着。

聂琛搓手的动作一顿,头也没回的说了句:“我已经吃了。”他已经多久都没听到过杨乐这样叫他了?

杨乐点了点头,忘了聂琛看不见她的动作,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起来。聂琛听着杨乐吃饭的声音,又往火炉里加了些碳,将火炉旁装着一半水的水壶稳了上去,盯着通红的火炉壁发呆。

家里的温度一下子暖了起来,杨乐穿着小棉马甲,一时间出了不少汗,可聂琛在,杨乐根本不敢脱马甲,只能忍着,聂琛把烧开的水倒了一杯,递给杨乐,却看到杨乐满鼻尖的汗。

“把马甲脱了吧,出这么多汗,容易感冒的。”聂琛说。

杨乐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热。”

聂琛想给杨乐擦汗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来,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饭盒已经空空如也,杨乐从小饭量惊人,聂琛是知道的,再加上是她最爱吃的菜,肯定不少吃,可即便这样,杨乐还是很瘦弱,聂琛收起饭盒,问:“吃饱了吗?喝点水吧。”

杨乐抱着水杯温着手,回答道:“吃饱了。”说完,便很配合的打了一个饱嗝儿。

聂琛看着杨乐挂着油光的小嘴,因打嗝而鼓起的两腮,不由笑了。

“哥哥笑什么?”杨乐问。

“呵呵,笑你是小猪,比我都能吃。”聂琛递了一张纸巾给杨乐。长久的压抑感,就在方才的轻笑中减淡了许多,一时间,聂琛觉得,他和杨乐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是那个温柔的哥哥,杨乐是那个乖巧的妹妹,偶尔开开玩笑,那种温馨的感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才不是猪!”杨乐皱着眉头,和聂琛理论。

聂琛看着杨乐恼羞成怒的模样有些慌神,只有在他面前,杨乐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将近半年,他一只躲着她,偶尔碰见时,杨乐也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这么长时间,她一定不好过吧,虽然是他伤害了她,可那句对不起,聂琛始终都说不出口。

聂琛母亲已经离开半年之久,杂院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她的离开,甚至觉得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存在过,聂琛父亲依旧每日游手好闲,不是打麻将,就是四处乱逛,每天扔给聂琛几十块钱,问都不问一句,时间久了,聂琛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今天也一样,聂琛家空无一人,聂琛索性拿了一本书,在杨乐家,陪着杨乐写功课。期间,刘锦溪拿着毽子来找杨乐。

“乐乐……”刘锦溪一开门,看到坐在杨乐对面的聂琛,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怎么了锦溪?”杨乐看着刘锦溪发呆的模样,问。

“我们去踢毽子吧。”刘锦溪收回盯着聂琛的眼神,对杨乐笑道。

“她要写作业,你找别人去吧。”不等杨乐说话,聂琛抢先道。

聂琛的回答让杨乐摸不着头脑,这是寒假,自己出去玩一会,应该没什么,聂琛为什么会拒绝,正要反驳,就见刘锦溪冷了脸,转头摔了门,三步并两步地没了踪影。

“锦溪……好像生气了。”杨乐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窗处说。

聂琛瞥了一眼门窗,说:“别理她,以后少和她玩。”

杨乐疑惑地看着聂琛,以前聂琛从来不会说这种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具体哪里不对,杨乐却说不上来。如今看来,聂琛的表现,是发自着内心深处的厌恶,但刘锦溪做了什么,竟让聂琛厌恶到这般田地,杨乐就不得而知了。

聂琛低头看书时,余光看到了杨乐的作业本,问了句:“老师还没让用钢笔吗?”

杨乐摇了摇头,自从那次墨水事件后,杨乐就再没碰过钢笔。

如果聂琛没记错的话,杨乐习惯把钢笔和字帖放在他身后的抽屉里,转过身,拉开抽屉,就按到了躺在里面的字帖,聂琛拿了起来,却发现上面已经铺了一层灰,抽屉的一角,放着一瓶空空如也的墨水瓶。

聂琛突然想起那天傍晚,他摔了买给杨乐的墨水,丢下杨乐一个人走掉的事,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伤害了杨乐那么多次。

杨乐看聂琛一动不动地拿着字帖,由于聂琛背对着她,杨乐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聂琛摔墨水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突然,聂琛站了起来,又将手中的字帖放了回去,一句话也没说地出了杨乐家。杨乐追出家门,看着聂琛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尤为失落,聂琛又不打算理她了吗?

可没过多久,气喘吁吁的聂琛便出现在了杨乐面前,手里还拿着一瓶墨水,聂琛把墨水放到杨乐面前:“如果你还想,字帖就继续练下去吧。”

杨乐接过冰凉的墨水瓶,点了点头:“好。”聂琛见杨乐没有拒绝,嘴角微翘,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弥补。

有时,习惯也是被迫接受的后果,一旦压迫解除,或者压迫到达极限,反抗才是必然的结果。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