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上午，杂院里刘锦溪的惨叫声从未停止过，杨乐想，此时的刘锦溪恐怕已经皮开肉绽了吧。

“让你偷钱！让你离家出走！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房东叔叔一边抽打着刘锦溪，一边骂道。

“啊！我……我没偷钱！”刘锦溪声带哭腔，倔强着。

“不是你偷的？那钱哪去了？”

“我不知道，我没偷！凭什么冤枉我？”

“还敢顶嘴？偷了就是偷了，还不承认！看我不打死你！”

“啊！呜呜，我没有偷……”

“你这孩子，犯错就要承认知道吗？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跑出去两天不回家，让我们担心受怕两天。”房东阿姨语重心长道。

“你别跟她讲道理，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打死她活该！你说你领她回来做啥！”房东叔叔怒道，皮带抽打肉皮的声音依旧不断。

“我错了……呜呜……求您别打了，再也不不敢了，钱是我偷的，求您别打了……”

杨乐数了数，将近一分钟，刘锦溪已经挨了八次皮带，照这么下去，刘锦溪会被打成什么样，杨乐不禁头皮发麻，原来不是亲生的孩子竟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

聂琛看杨乐半天也没写一个字，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英语书，拉着杨乐出了杂院：“咱们去吃豆浆油条还不好？”

杨乐最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自然不会反驳，只是心中依然牵挂着刘锦溪。聂琛见杨乐漫不尽心的模样，摸了摸杨乐的头顶：“别想了，锦溪不会有事的，她也有哥哥不是吗？锦溪这次确实过分了，等叔叔阿姨消了气，锦鹏会帮忙求情的。”

杨乐点了点头，顺从了聂琛的意愿没再想锦溪的事，不过从那以后，有关刘锦溪的饭后闲谈，又有了新的内容。

“听说那个孤儿昨天又被打了？”

“是啊，好像皮带都打断了，哎……真是可怜。”

“有啥可怜的，都是那孩子活该，我听说啊，她偷了家里的钱，偷跑了！”

“啊？她竟然做出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听说啊，是个出租车司机，好心把她送回来的，幸亏遇上了好人，不然早被卖到什么不知名的穷乡僻壤了。”

杨乐蹲在杨树下收集着嫩黄色的落叶，耳朵却听着一旁三两相聚的阿姨谈论着，心里五味杂陈，不管刘锦溪怎么选择，最后只落下个悲惨的下场，被卖，被打，哪一个都不是好的。

杨乐想，刘锦溪一定伤的很重，可在记忆里，杨乐并没有去探望过刘锦溪，关于这件事的后续，杨乐也没了印象，只记得刘锦溪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发生任何变化，可当时让杨乐想不明白的是，刘锦溪为什么那么大胆，竟敢偷家里那么多钱？

曾有那么一瞬间，杨乐怀疑，这钱真的是刘锦溪偷的吗？后来，另一件事的发生，让杨乐磨灭了她心中的想法。

父亲身为厨师长，和酒商关系自然不错，父亲又爱喝酒，所以酒商借机送了不少给父亲，那时一些拿的上台面的酒里，总会带一些小礼物，这其中就有一块计算器手表。

对于头疼口算的杨乐来说，这手表无异于世间珍宝，杨乐避开母亲和聂琛，用它来写口算卡，果然事半功倍，杨乐对这块手表爱不释手，还和刘锦溪分享了自己的宝贝，除了用水和睡觉，杨乐几乎每天都戴着。

学校里当然是禁止计算器的，杨乐觉得，计算机那么小，老师因该不会注意到才对，结果还是被在座位过道中巡视的班主任发现了：“杨乐！你这拿的什么东西？想作弊偷懒吗？”

“我……我没想作弊。”杨乐慌了神，她知道，现在全班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再敢带这种东西到班，别怪我给你扔了！”班主任瞪了杨乐一眼，便走开了，杨乐刚把手表收回书包，下课铃声响起，班里顿时人声鼎沸。

“她到底拿了什么啊，老师那么生气？”

“好像是计算器。”

“好可怕，万一她拿那个用来考试，那我们岂不是白努力了？”

“老师那么凶，我看她也没那个胆量。”

杨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后的谈论声虽细若蚊鸣，但杨乐还是听到了。她知道用计算机是自己的不对，可她从来没想过要作弊，可终归是自己有错在先，也就没有吱声，被迫无奈，杨乐只好把手表放回家中。

可没过几天，手表就不见了，杨乐翻遍了家中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她想可能是自己无意弄丢了，也可能是父母把它放了起来，毕竟在他们眼里，那手表会影响她学习。

几天后，杂院里新住进了一家人，是房东家的远亲，这家人的女主人是个身影十分高大的哑巴，虽不能说话，但能听到，哑巴阿姨家中虽不富裕，但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某天，哑巴阿姨来杨乐家做客，咿咿呀呀地和母亲唠着，哑巴看了眼正在写口算卡的杨乐，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

“啊……啊呀呀呀……”哑巴拍了拍杨乐的肩膀，杨乐看着哑巴阿姨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又指了指杨乐的口算卡，进而又指了指房东家，还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

心念手表的杨乐一下子就明白了哑巴阿姨的意思：“您是说我的手表在锦溪家？”

哑巴从杨乐手中夺过笔，在口算卡的空白处写了一个“头”字，杨乐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一旁的母亲心领神会：“是刘锦溪偷的？”

哑巴这才点了点头，杨乐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可能？她和刘锦溪的关系那么好，全镇的小孩子都不愿和她玩，唯独自己从没有过顾虑，平日里也从未感觉到刘锦溪有讨厌她的想法，为什么刘锦溪要偷她的东西。

杨乐记得当时父亲也正好在家，听到这样的话，当即拉着杨乐去了房东家，一进门，一股怪异的味道弥漫着，地上四处都是食品包装袋，紧闭的窗帘遮住了明媚的阳光，房间里昏暗一片。

电视机里还放着动画片，刘锦溪正坐在床上，左手边是各种零食，右手边是写了一半的作业，而那块已经沾了不少污渍的手表，正静静地窝在刘锦溪的笔袋里。

杨乐一句话也没说，心中的失望让她有些难过，她宁可手表永远消失，也不想亲眼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偷了她最喜欢的东西。

父亲没有去拿那块表，而是用食指指着刘锦溪，说了些教训的话，具体是什么内容，杨乐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很生气，指尖险些就要碰到刘锦溪的鼻尖，而刘锦溪一直都是一张冷漠脸，没有道歉，更没有看杨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