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云杳去合欢院打扫总能看见风间羽的身影。

他就待在院中那棵最大的合欢树下，有时吹箫，有时饮酒，更多的时候是在望着远处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时云杳也会盯着他看，想瞧瞧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可往往她把整个院子都打扫完了，风间羽都不会同她说一句，仿佛当她不存在。

这天她看见风间羽又在那树下喝酒了，他周围四处散落着三三两两的空酒壶。这次云杳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离开，而是朝他走了过去。

“风间羽？”

风间羽靠在树上，脸色通红，浓烈的酒气裹着全身，她从未见过风间羽这般颓然的模样。

云杳坏心眼地踢了踢他，故意说道：“喂，醒醒，要喝酒上别地儿去喝去！”

风间羽被吵得心烦意乱，他抬眼看了看云杳，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双手搭在云杳的身上，邪气一笑：“爷当是谁呢，原来是疯丫头啊。”

云杳毫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扫帚横在胸前，如临大敌的模样让风间羽直接笑出了声。

“做什么？你怕我啊？”风间羽凑近朝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气氛忽然变得暧昧不明。

若是寻常女儿家在这种情况，肯定会羞得满脸通红，骂一句“登徒子”也是有的。

只可惜，云杳并非寻常之人。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风间羽，十分嫌弃地开口：“你离我远些，你嘴里的味儿熏着我了。”

风间羽：“……”

这个不解风情的疯丫头，当真是又蠢又笨。

风间羽提了地上的一壶酒，塞到了云杳怀中，豪气干云道：“喝！”

喝你大爷！

云杳忍不住爆粗，她也懒得理这个疯子，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风间羽给扯了回来。

风间羽嘴角含笑：“今日你若敢离开这合欢院，信不信我让你明日一人打扫完整个城主府？”

云杳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你威胁我？”

风间羽眯起双眼，摇晃着手里的酒，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准确的说，我在光明正大的……威胁你。”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云杳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某人的全家，罢了，算她倒霉！

云杳抱着酒壶一屁股坐了下来，满心不悦，却没有办法。她心想，再过几日就好了，等她恢复了就回山里去。

风间羽自顾自地喝着，全然没有理会云杳，喝到最后，酒都喝完了，他竟要抢云杳手中的酒来喝。

云杳看不下去，一把推开他，怒吼：“行了，别喝了。喝这么多，你不要命了吗？你脑子里进酒了吧你！”

刚说完，云杳就愣住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间羽在哭。

向来骄傲任性，放肆妄为的风间羽竟然哭了，云杳差点就把眼睛给揉瞎了，因为她生怕是自己眼睛看花了。

“哎，你别哭啊。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堂堂七尺男儿还哭，丢不丢人啊你。”云杳瘪着嘴，将手中地酒递给风间羽，这人打不得说不得，真是脆弱极了。

风间羽却一把将云杳搂进怀中，他埋在她的肩窝，哭得撕心裂肺。

云杳被他勒得都快喘不气儿来了，她有些心软了。她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像极了年幼时风间羽的娘亲哄他睡觉时的情景。

抱着云杳的手紧了又紧，风间羽哑着声音开口：“疯丫头，我好痛苦。”

后来云杳才知晓，那天风间羽娘亲的忌日。每年到忌日前几天，风间羽心情都会异常的差，有一次他在合欢院中一待就是三天，滴水未进。

玉姨告诉云杳，说那孩子心里太苦了，他看似放浪形骸，实则心地纯善。

往日里，从花楼里赎出来的姑娘，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都是给了她们安家费，让她们过平凡的日子去了。

之所以还披着这败家公子哥的皮相，不过是他放不下过去，在变相折磨自己与城主罢了。

他终究还是在责怪自己，所以任由自己堕落，坠进无尽的黑暗里。

人在暗处待得久了，便对光没了期待，而云杳却恰恰成了他这一生不可多得温暖。

哪怕终有一日，这光会被黑暗吞噬，风间羽也会记得那个模样俏生生的女子，曾温暖过他那黯淡无光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