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茶越过雷池后，已经浑身浴血，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苌华面前，身后拖了长长地一条血路。

苌华想伸手扶住她，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因为阿茶看他的眼神。

那种无悲无喜且空洞无力的眼神，让他心里反复地疼着，像被凌迟一般。

他早该知道，他的茶茶那么能闹腾，待在地府那样了无生气的地方，是个好人都能憋出毛病来。

“苌华，出招吧。”阿茶努力站直了身子，在这么多年以后，她唯独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苌华后退了一步，不愿意动手，那是……茶茶啊。

阿茶对于他的反应却是冷笑不断，不愿与自己动手的人，却将自己亲手推下了万丈悬崖。

阿茶伸手出了手，自手心长出了一把刀。

阿修罗魔刀，魔族至宝，它还有一个名字——欺霜。

阿茶二话不说长刀便向苌华挥去，打个架而已，讲什么正人君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苌华在步步退让，而阿茶却一直紧逼，一出手便是杀招。

拂芳心中焦急，欲上前，却被苌华一个冷冽地眼神给瞪得退回了原地。

阿茶是苌华亲自挑选的人，她所经历的一切苌华都已替她作了安排，苌华什么都算好了，可唯独却算漏了自己的心。

拂芳之所以在最后选择代替苌华，是因为早在他们父皇飞升以前，他就替苌华算了一卦。

苌华最大的劫，便是情劫，若不能把他拉回来，他很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那个叫阿茶的女子，便是苌华的生死劫，是他的魔障。

所以他才出此下策，他夹杂了私心，他想帮苌华断了这孽缘，断了这劫难。

只可惜，父皇，苌华这劫我是恐怕帮不了他了。

阿茶与苌华二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欺霜威力惊人，苌华已逐渐落了下风。

“你若再不出手，我今日便毁了这天界。”阿茶恨恨地开口，不是威胁，而是事实。照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毁了这里。

苌华咬牙祭出了九星剑，那是他父皇留给他的，之前从未用过。

在九星剑刺向阿茶的时候，阿茶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她收了欺霜，没了它的遮挡，九星剑直直地没入了她的心脏。

“不！”苌华来不及收招，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

“冥王大人！”

苌华扔掉了剑，将阿茶揽入怀中：“茶茶，茶茶。”

阿茶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没人能体会她的绝望，她已经太累了。

夙长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正欲动手却又收了灵力。

因为阿茶用密语告诉她，就让一切停在这里，够了。

夙长心微微闭上了眼，她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可是她却都无能为力。并非，是她能力不足，而是当事人拒绝她的帮助。

苌华抱着阿茶，眉间堕仙的印记，逐渐清晰。

茶茶，我带你走，离开三界。天帝又如何，冥王又如何，三界怎么样与你我何干。

“茶茶，我一定会救你的。我是天帝，我是掌管众生的天帝，我一定会救你。”苌华喃喃道，他将阿茶打横抱起便向外走去。

拂芳看苌华的情形仿佛有些不对，立马喝道：“天兵天将，给我拦住他！”

此刻苌华浑身都沉浸在阴冷的杀气中：“挡我者，死！”

就这样，苌华抱着阿茶一路杀上了三十三重天，来到了斗率宫。

“太上老君，给我还魂丹。”苌华的白衣早已染了血污，可是他浑然不觉，他只知道他要救阿茶。

太上老君拂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连连摇头：“陛下，冥王先是在雷池受了天雷，后又被九星剑所伤，还魂丹起不了任何作用啊。”

苌华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就自己在斗率宫四处翻找。

不一会儿他找来了一把药，全部都塞进了阿茶的嘴里，他温柔道：“茶茶，你快吃啊，吃了药就没事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可是阿茶却尽数吐了出来，苌华急了，茶茶不吃药，这病怎么能好呢。

阿茶倚进苌华的怀中，虚弱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没用了。”

苌华不作声，他不能，不能就这样看着阿茶再一次离他而去。

阿茶扬首，轻声开口：“你……愿意跟我走吗？”

苌华吻了吻她的额头，笑了：“当然，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这回答一如当年，只是物是人非。

这样啊，阿茶灿烂一笑，这样就够了。

她痴痴地看着苌华，仿佛要将他的眉眼都牢牢地刻进心里。

抱歉了，让你亲手杀了我，可是只有这样，你才会永远记得阿茶啊。

苌华也在笑，茶茶，若你要走，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人孤孤单单的。

阿茶右手悄悄捏了诀，在苌华动手自尽之时便快速点在了他的眉心。

封印。

她封印了苌华的记忆，至今日起，这世间只有天帝苌华，而阿茶的苌华已经死了。

苌华，这是茶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原谅我的自私，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赶来的拂芳见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苌华，今后便拜托你了。”

阿茶笑出了眼泪，她的苌华还是在意她的，她都知道，这就够了。

三日后，苌华在穿云宫醒来，一切照旧。只是，偶尔他会看着人间某处出神，那是遗梦城的方向。

冥界。

“你为什么要救我？”阿茶问道。

夙长心耸了耸肩膀：“你还没有付我报酬呢，帮你打通了去往天界的路，耗损了我不少灵力，我不能白忙活啊。”

夙长心转身就走，她甩了一句：“伤好了，来酒馆找我。”

这次应该能酿出一壶好酒来，夙长心这样想道。

阿茶本来想死，却又被救了回来，真是欲哭无泪。不过这夙长心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有这般灵力。

还有苌华……不知道怎么样了，忘了自己以后，他应该过得很好吧。

新来的鬼差发现，阿茶大人很喜欢一个人去回魂崖，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据说，回魂崖是整个冥界中离天界最近的地方。

也许，她在思念什么人。

苌华，我会独自守完这岁月，千年万年，有些事情我记得便好。

后记：

天帝苌华入轮回渡劫，投身遗梦城一普通农户。

这天，苌华种了多年的海棠花终于开了。

记忆深处仿佛有声音涌出来。

——茶茶，你的生辰要到了，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有女子淡淡地答道，寂寞可暖，有人为伴。

苌华使劲地摇了摇头，近来老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和声音，大概是身体乏了吧。

可是……茶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