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人在婉儿小姐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所以婉儿在高台早已准备好的垫子上坐下,手上对着古筝一弹,便开始了演奏。
《醉江月》虽是青楼之乐,但却实为远古之曲。据说远古时代的一位女子思念自己在远方的丈夫,常常在江边远眺。一瓶佳酿,一弯明月,便是这女子身边最好的伴侣。当时的音乐大家有感于此女的深情,遂作《醉江月》一曲,流传至今。其曲调时而低沉,时而婉约;时而高亢,时而哀戚;在座众人听此曲者,无不因曲感伤,默然而泣。
但这些人中,偏偏有一个人例外,自然是那王太傅公子王聪。王聪的一颗心全放在了那婉儿小姐曼妙的身躯上,早已是心痒难熬,如何还听得下去什么曲儿?
约摸半个时辰后,一曲终了,众人却仍沉浸在那歌曲美妙的意境中无法自拔。婉儿小姐见众人痴迷的神色,不由婉约一笑。她食指再一次拨动琴弦,“叮——”的一声,将众人由梦境拉回了现实。
众人此时方才如梦初醒,紧接着,马屁声便接踵而来:“婉儿小姐真是弹得太好了!”
“是啊!这炎阳城第一琴师之名,婉儿小姐当之无愧啊!”
“胡说!哪里是什么炎阳城,分明是储阳国第一琴师才对!”
“啊是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听婉一支曲,胜读十年书啊!”
“仁兄言之有理……”
“……”
马屁声一声接着一声的传进婉儿小姐的耳朵里,婉儿小姐就在高台上恬静的笑着,享受着众人的恭维。但一直注意婉儿小姐的竹渊,却分明从婉儿小姐的眼睛深处看到一丝厌恶!
她为何感到厌恶?她六艺皆通,才盖世人;绝世容颜,万众倾心,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竹渊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明白了婉儿厌恶情绪的症结所在。
她是在厌恶这世人的阿谀奉承,污浊不堪!
这些人,在刚才听曲时,俱是被勾出了内心的红尘往事……有多少人曾在夕阳西下,与自己的青梅竹马海誓山盟?有多少人,曾在江水岸边隔江远眺,盼望见到自己爱人的身影?又有多少人,在那三生石旁,许下来世再爱的诺言……
但随着婉儿小姐最后的食指拨动,人们便纷纷回到了现实。他们都将自己心中的那一抹柔软隐藏在了心灵的深处,换上了市侩的面孔,用假惺惺的情意掩盖真实的柔情……他们迫不及待的向婉儿小姐献上赞言,自然是为了博与美人春宵一度的机会!
她,很孤独!
一念及此,竹渊不由得想到自己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天煞孤星的诅咒,注定将陪伴自已一生一世。自己就像一只无助的小兽,在这天地间设下的牢笼里,只能不断挣扎,嘶吼……
“今日听得婉儿小姐演奏一曲,才知以往所闻皆为浮云。婉儿小姐,可否允许本公子在这怡红楼处理些私人事件?待解决了某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小生定与婉儿小姐秉烛夜谈。”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竹渊的思路。
说话的,自然又是那王聪公子。
竹渊听到这话,心中冷冷一笑,暗中不屑的撇了撇嘴。哼,你说你听了婉儿小姐弹奏的曲子,谁信?猪都看得出来你的注意力不在曲,而在人!
婉儿小姐听了王聪的话,厌烦的蹙了蹙眉,不过蹙眉的幅度很小,王聪并未看出什么来。她稍稍思索了下,终于还是对着王聪说到:“公子财大势大,要做什么,婉儿自然不会阻挡。”说罢,竟然在常人看不到的角度向竹渊这边投来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竹渊一听,心中不禁笑了起来。这婉儿姑娘,当真是一个妙人!她看似是说不管王聪在怡红楼如何撒野,她都不会阻拦。但那潜台词分明是在说:你王聪公子若是不怕留人口舌,一意要仗着家里的财势欺人,那你就试试吧!
然而王聪公子却偏偏没有听出这里的门道儿,或者说即便是听出来了也并未理会。他向婉儿小姐道了一声谢,而后便转过身来,恶狠狠的对着竹渊说:“小子,你跑不了了!”
但话刚一说出口,王聪便感到了有好几股眼神注视着这里,令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起头望去,只见大殿中的好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不屑……
王聪心思一转,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由脸色一红。接着,他又对着众人色厉内茬的吼道:“都在这里看什么?再看,给你们统统定一个不敬之罪!”
众人一听,“轰”的就做鸟兽云散了。在这里听曲儿的人,不是财富商家便是官民小吏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安全看的跟宝贝儿疙瘩似的,如何会为了看一场小小的闹剧而给自己扯上官司?所以不一会儿,大殿就只剩下了婉儿小姐,赵无常,竹渊和王聪,再加几个侍卫。大殿的入口处,还有有数几个好奇心极大的人物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往里看。
见众人散去,王聪顿时感觉自己舒服了许多。盯着竹渊看了一眼,忽然一声大吼:“给我拿下!”
“试试看。”见到众侍卫向自己扑来,竹渊毫不畏惧。他不紧不慢的从背后抽出巨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众侍卫见竹渊竟是如此的小看自己,心中自然净是怒火。其中一名侍卫大吼一声,一个雄鹰搏兔便纵身扑到了竹渊的身边。此人动作敏捷,身法不俗,正式刚才要接住竹渊茶盖的那一位!
竹渊冷哼一声,双手持剑就直接向那人冲来的方向轮了过去。接下来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下一刻便紧跟着一道惨叫之声……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相继骇然:只见那巨剑砸中了那人的手臂,此时,那地方竟是已经支离破碎!
“寒渊”剑与一般宝剑不同,它不仅体型巨大,而且重达千斤。“寒渊”剑只有一边开了刃,另一边还是钝的。所以剑的攻击方式有两种——砍,又或是砸!
竹渊从来不用有刃的一面来对付弱小的无名小卒,因为在他看来,那是亵渎了自己的宝剑!而这名侍卫自然是没有被竹渊放在眼里的,所以竹渊很干脆的用没有刃的一面砸了过去。如今看来,效果还是很显著的——那侍卫被巨剑砸中的地方,竟是已经完全化为了肉沫!
那侍卫惨叫一声,便很干脆的昏了过去,不省人事。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自己双手皆断的惨痛事实的!
眼见自已这边还未真正开打便损失了一个实力最强的侍卫,王聪气的差点歪了鼻子。愤怒之下王聪不由破口大骂:“他妈这么个小子你们都搞不定?废物!真真是大废物!”
侍卫们听到王聪的话,不禁脸上一红——这倒不是因为羞的,而是气的。好哇,我们辛辛苦苦的为你卖命,你不在旁边呐喊助威倒也罢了,反倒在背后指责我们?虽然这些侍卫早就明白王聪此人的为人品性,但心头仍是有些不是滋味。看了一眼竹渊手中还在滴血的巨剑,众人心中的怯战之意更盛。一时间,竟是整齐的停留在了那里。
“你们……你们……啊,可气死我了,一群饭桶!”王聪惊遇变故,不由气急,连声怒骂。但骂的正酣之时,忽觉眼前一花。太透细看,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王聪从未见过这么黑的眼瞳。它就像是远古的黑夜一样,让人不知觉的陷落进去。王聪正欲细看,却忽觉脖颈一凉,一股大力就将自己举了起来。
竹渊举着王聪,脸上尽是嘲弄的神情。他歪歪头:‘你猜以我的力气能不能把你的脖颈给捏碎?’
“呃……”王聪无法答话。他眼神迷离,眼球隐隐有翻白的趋势,却是在竹渊的掐拿之下已经开始缺氧了。
“如果盛龙大将军听到他守护的子民在他死后这样议论他,他会不会心寒?”
“呃……”
“如果你的家庭之是一介草民,你还会这样放肆吗?”
“呃……”
“如果你被人这样步步紧逼,你会不会生气?”
“……”
王聪这回没有答话,而是直接昏了过去。竹渊见王聪昏的竟如此干脆,不禁皱了皱眉。他想了想,便将手中的王聪随手扔到了一个墙角。他没有杀王聪,因为他觉得杀掉这样的人实在是有辱自己的双手。
旁边的侍卫惊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冲到王聪的身边。粗略的探了下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昏迷了过去,要是死了的话,王太傅怪罪下来,自己这些侍卫恐怕也不会有一人幸免。这样想着,众人投向竹渊的眼中竟然莫名其妙的包含了一丝感激。
竹渊注意到了侍卫们的眼神,不禁怅然一叹。这些侍卫仆从,虽然有时在主人的指使下仗势欺人,但当自己的主人对他们破口大骂肆意凌辱释,他们心中的苦痛又向何处诉说?又有谁,能够明白他们心中没有人生自由的苦楚?
婉儿小姐在见王聪昏迷过去时,吓了一大跳。。但见王聪还活着,心中不由安定了些许。须知王聪此人讨厌归讨厌,但若是真的死了,这炎阳城却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届时这怡红楼必定会因为牵扯官司而风雨飘摇,而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虽说这怡红楼背后本身也有相当的背景在,但麻烦,总归是不好的……
这样想着,婉儿突然看到竹渊往自己这边投来了一个微笑。
“婉儿小姐,这私事虽解决完了,到在下却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婉儿小姐可否应允?”竹渊先是对着自已拱了拱手,而后向这边问道。
婉儿黛眉一蹙,想到了别的地方去,心中对竹渊的好感顿时下降不少。她原以为这白衣公子乃是当世佳人,谦谦君子,谁知心中却是也打得这等龌龊主意!当即口中便冷冷的回绝道:“公子之事,请恕小女子无法应答!”
“呃……”竹渊疑惑的一抬头,却正对上婉儿不屑的目光,心中一阵的奇怪。这婉儿之前,分明对自己有些许好感,怎的现在却又突然冷若冰雪?还有,自己分明还未提出学习音律之事呢,这婉儿却怎的直接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