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一看啊，新鲜的果子……”

“极品的野味咧，十个紫金一斤……”

“糖人嘞，糖人嘞，刚出炉的糖人嘞……”

“……”

炎阳城的街巷，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热闹。毒辣的太阳并未对生意人们有丝毫的影响，小商小贩仍是在大街的两旁摆上自己的货物，希望以高亢的叫卖声来吸引来往的过客。

炎阳城，城门口。

“你，干什么的？入城缴纳三个紫金！”

“什么？没有？滚滚滚……”

“快，把箱子打开，检查！”

“你停住，奶奶的，进城敢不交关税……”

“……”

守城将士们你推我攘，在城市的门口驾起了一道坚固的人墙。无数的民众在城门处进进出出，也就有无数的紫金落入了他们都口袋。

在进城的人群中，有一个身负巨剑的孩子。他身穿残破的道袍，跟着人群的涌动而缓缓前行。

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约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么大的岁数，本应是在学堂武校奋力拼搏的年纪，但这个孩子却满身灰尘，脸色灰暗，让人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不是难民，便是乞丐。

旁边的人们厌于他身上的脏乱，都远远的与他离开了一段距离。待轮到他进城时，每个人的脸上竟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和这么脏的乞丐待在一起，真真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守城的将士见到一个乞丐要进城，不禁厌恶的皱了皱眉。出于职责所在，将士还是负责的问了一句，语气很冷漠：“姓名？”

“竹渊。”

“想要进城，交十个紫金！”

“十个？”

周围的群众一听，幸灾乐祸的目光就纷纷注射在了竹渊的身上。他们知道，这个守卫又开始刁难人了。还有些稍有良心的群众看见这一幕，惋惜的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现在的年头，穷人和外乡人都受欺负啊！然而很不幸的，这个少年两者都占了。

竹渊听到守卫说要十个紫金，动作稍稍停滞了下，而后默默地将刚刚掏出的三个紫金放回了怀内。下一刻，他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从怀内掏出了一块青金来。

“够了吧？”

竹渊掏出青金后，掂量了两下。守城的将士一见，连忙搭起笑容来：“够了，够了！”

“但我觉得……还不够！”

竹渊眼中寒芒一闪，气势突然凌厉起来。他将手中的青金调整了个角度，突然伸指一弹，将青金以雷霆般的速度弹出！

变故之快，下手之狠，令人猝不及防！

那块青金完全忽视了空气的阻力，闪电般的击到守卫的胳膊上，下一刻，便血肉横飞……但这还不算完，青金并没有因为受到了阻力而停止……

“咔！”

一声脆响，将众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而后，众人便惊骇的发现，那块青金，竟是已经结结实实的陷在了守卫背后的城墙之上！

“嘶——”城门口整齐的传出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将周围的地界都吸成了真空……

再看竹渊之前站立的地方，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半分人影……

竹渊离开城门后，向着一个方向径直走了过去。几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片空地——炎阳广场。

这里是炎阳城的中心位置，是一块用巨资建造而成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铜像。

铜像所雕刻的是一个男人，他坐在自己的神骏之上，手持长枪，腰佩利剑。眉间的坚毅凸显出他作为将军的威严，冲锋的姿势说明了他作为热血男儿的豪放。凡在广场过往的人们，都会向铜像投去狂热尊崇的眼神。

铜像的下方是一座石坛，石坛的正中刻着一行字：盛龙将军楚江阔，天宇十年八月二十三日卒于突厥战场，先帝追封护国将军。御立此像于炎阳广场，以敬先烈。下方有一行小字，刻的正是日期：天宇十二年三月八日立。

这赫然是一代军神，储阳国盛龙大将军的纪念碑！

竹渊站在了铜像的面前。

此时面对铜像的竹渊，眼中有感激，有恨，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感情掺杂在其中……现在的竹渊，哪里还是个在城门口暴戾伤人的魔王，而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十年了，自己终于回到了炎阳城。这个城市是自己降生的地方，也是自己伤心的地方。是在这里，自己听闻了父亲战死的噩耗。也是在这里，自己看着母亲因为父亲的死日渐消瘦，最后身死床榻……

幽幽的叹了口气，竹渊收回了自己纷乱的思绪。看了一会儿铜像，竹渊突然跪下，向铜像规规整整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一个儿子对未曾见面的父亲的问候！

“砰！砰！砰！”的三响过后，竹渊站起了身，直接砖头离开了。他不是个拖拉的人，一直该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十年的流浪生涯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谁干脆利落不作死，谁才能够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十年间竹渊是如何活下来的，更没有人晓得他为了活下来受过多少的苦。实际上，竹渊的每一天，几乎都在腥风血雨间度过！

看完了父亲，该去看看母亲了。竹渊心想，只有了却了心中的牵挂，自己才能真真正正的放下过去，才能去做自己真正需要做的事。

母亲没有坟。

竹渊记得母亲在那天撒手人寰后，第二天尸身就不知道被从哪里来的黑衣人给带走了。第三天，在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个老道，自己才苟全了一条性命。

自己当时虽然只有三岁，但自己被这记忆深处的梦境在半夜不知道被惊醒了多少次。这一帧一帧的镜头在自己面前晃过，让他将这一场景记忆在了骨髓深处。

这也是现在，自己心中最大的迷。记得那黑衣人在将自己母亲尸身带走的时候，并非没有注意到旁边饥饿的自己。但他只是用凛冽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而后便远遁而去了，从此不知所踪。

黑衣人……黑衣人！

所以他去的不是别处，正是自己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怡红楼！

怡红楼是青楼风月场所，延续了几十年的老招牌。据说那时母亲就是在这里弹奏了一支曲子，才与自己的父亲结识，从而有了自己。

那曲子是怡红楼的招牌曲，名唤《醉江月》。全曲以古筝弹奏，旁边以竹箫伴奏最为适宜。虽然听母亲弹奏时，自己的年事还贼小，但多多少少也能想起其中的一些韵律。这些年来，老道也传授了自己一些音韵琴筝之术，所以自己要将这《醉江月》学习下来，以便日后感怀。

什么？你问我老道为何不直接教他？开玩笑，这《醉江月》乃是青楼传唱之曲，那一云游老道如何会弹！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竹渊慢慢走到了怡红楼的门口。只见怡红楼金碧辉煌，牌匾豪华，正是十足的富贵去处。

怡红楼的门口，有老鸨浓妆艳抹，正在哪里手舞足蹈的招待客人。每见有人进来，她总会堆起笑容迎上去，接下来便是一阵的阿谀奉承……

“哟，这位官人，您又来了！楼上的姑娘们可都等不及了！”

“柴老爷，您今日红光满面，想必是发财了吧？那小红前几日受您神威后，这几日一直茶饭不思的等着您呐！”

“王大夫，又来给姑娘们检查了？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到时和姑娘们去床上，好好‘检查’一番……”

“这位官人……”

“这位……”

“这……”

无论是不是第一次来，这位老鸨总是能说出一整套令人感觉暖洋洋的话来，将人捧得轻飘飘的，于是尽都笑着上楼去了。这份吹捧的功力，着实是看得门外的竹渊钦佩不已。站在门外稍稍踌躇了一会儿，竹渊终是厚着脸皮摸了进来。

竹渊的本意是不想惊动任何人，偷偷潜进来的。奈何鸨母眼尖，一眼便看见了鬼鬼祟祟想要进门去的竹渊。随即“嗷”的一声，将妓院附近的百十双眼睛吸引到了这里。竹渊在声音响起的时候便暗叫不好，随即便要退出。然而鸨母却抢先一步，一下抓住了他的纤细手臂。

“这位小客官，来了就不要走嘛！看你这青涩的样儿，八成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来来来，我找个技术好的姑娘来给你开荤……”

周围所有注视着竹渊的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起来，使得正处事件正中央的竹渊脸“刷”的一下红了。他虽杀人如麻，但却还是一个十足的小处男，如何经历的过这等场面？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两难。

“行了，姐姐莫闹，饶过了这位公子吧！”

一阵香风传来，一名脸蒙轻纱的女子从楼上踏步而来。她上下打量了下竹渊，笑着问道：“这位公子来我怡红楼，不知是要听曲儿，要玩闹，亦或是要住宿？”

“听……听曲儿！”

“原来如此，那还请公子稍等片刻。小妹今日将于店内弹奏一曲，届时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弹奏一曲？”竹渊一愣，“可是那《醉江月》？”

“正是！”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一边的鸨母却是早已算起了账来，将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我怡红楼玩闹要三块青金，住宿一夜要五十紫金，听曲儿要一块青金。客官，交银子吧！”

老鸨丝毫不怀疑这位身着残破道袍的英俊少年掏不出钱来。几十年的经验，早就使得老鸨练就了一双慧眼。这公子衣着虽破，但眼神锐利，气势内敛，颇有大家风范。况且竹渊在人群中气质超然，如何猜不出这是一个富贵的主儿？

果然，竹渊并未让她失望。只见竹渊从怀中掏出了两块青金来：“我要听曲儿，也要客房！为我准备一点热水送上来！”

“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