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沾满鲜血,是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却并没有让他失去意识。
张九爬着,从这一边爬到另一边,却什么也想不了。
唯一知道的,只有那潇洒无奈的‘我不会死的。’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自己给自己整了这么个诺言真是好累啊,死的话躺在那里就行了,何必这么辛苦地爬啊。
张九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的脑袋负荷不了太多的思考了,只可以继续机械式地爬走。
‘我一定很狼狈吧,如果被小魏看见了,会被笑成什么样?’
张九在凉风中清醒了一丝,却很快被烈日麻木了身体。
继续爬吧。
他的手臂早就鲜血淋漓,身体上也尽是惨不忍睹的淤青。
可张九却好像没有疼痛感...实际上他在痛楚中失去了知觉。
所以,他也不想让脑袋清醒过来,否则潮水般的痛苦非得让他前功尽弃。
滴答...滴答...
雨,一声不响起下了起来,也在一瞬间变得疯狂。
比绿豆还大的雨滴打在了张九遍体鳞伤的身躯上,渗透在伤口里,甚至撕裂开了几处不小的伤疤。
‘老天爷,你又是何苦,大雨阻碍我的生路,是想说雨后终有彩虹,或是根本就不支持这一段不合时宜的情缘?’
张九无神的眼仰视着天空,张开的嘴巴全然不顾淌入其中的雨水。
他又低下了头颅,眼神中衍生出了坚毅。
‘我不会死,这是承诺!’
张九的手扒上了前面的石头,然后用力一撑,整个人就前进了一大截。
————————
还没有拆开绷带,张九就走出了卢府。
苍天有眼,让他在离城镇还有一里路的时候遇到了坐着马车回家的卢洁,也就是张九以前的高中同学,而且这女孩还是本地大户卢家的大小姐。
更巧的是,卢小姐之后考的大学是医学系,正好家里还有一些外伤药,然后就让她帮忙包扎了一下。
而张九在卢小姐救回来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这一觉睡了足足五天,待到勉强可以下床,已经离抢婚那天过了六天。
自从苏醒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念叨魏楠之后怎么样了。
当时下了雨,她是去哪里了?会不会着凉,现在还好吗?
当时,为了迷惑追捕的村民,张九拿自己的蓝外衣换下了魏楠的婚服,想来口袋里面还有一些钱,足够她支撑一阵了。
现在,该去哪找她呢?
湖边!对,在那里,她答应过的,要带他看碎龙山。
张九一路都在微笑,虽然身上戴着不少遮掩的物件,但是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今天的阳光特别灿烂,让泥土都看着金黄一片。
张九在岔路口,钻入了这个他多年没有经过的草丛。
接下来的路,都是依靠记忆,但是他确信自己不会走错。
是湖,没错。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张九的心底浮现了一丝不安。
张九往湖边走近一点,接着往最大的那棵树走去。
当年,每次找到魏楠的时候,她可是在树旁边的草地上躺着的。
可地上,只窝着一个已经残破不堪的钱包,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张九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钱包。
那么...魏楠人呢?
张九觉得自己要疯了,甚至拿钱包翻来覆去地看。
然后,他看到了...褐色的血迹。
张九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不敢想下去。
但是,他向前走了两步,也看到树的侧面。
雨水也冲刷不干净的血迹还残留在树皮上,像残破不全的油墨画。
草地,像是被猪拱了一般,一小块地方明显是被挖开过。
张九走上前,用手,不断地挖。
他看到了...看到了...
张九把土轻轻地掩盖到那朝思暮想人儿的身体上,然后背对着那一切。
他放声大哭,哀嚎着,像失去一切的小兽,口里的话语也含糊不清。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张九抹着眼泪:“我甚至没有问过你,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结婚,甚至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我给不了你祝福了。”张九用头撞着树干,“永远也不行了,我谁也祝福不了!我谁也救不了!”
疯疯癫癫的他忽然破涕为笑,捏紧了拳头,向着左边逃窜,然后往右边逃窜,像是有人追着他,又像是他追着别人。
“不要跑啊,诶,你来追我啊。”他说。
——————
“我听到的就是这个版本。”我感觉口干舌燥,“有没有水啊。”
王伟递给我一瓶水,说实话这矿泉水都被周环用来煮肉弄得没多少了。
“我...我是本地人啊,但是我听到的故事版本完全不一样。”苗清却生生地说道,“树娘子明明说的是一个鬼怪故事,就是数十年前有妖女子吸食精气,让村子的谷物难以生长,又迷惑村里富佬,然后又诱惑书生,在于富佬结婚时,让书生带走了她,如此之人被埋伏在她经常去的妖穴边的村民杀死在树旁。。”
“最后,妖女子化身为树娘子,每每遇见路过男子必吸其精气,把头颅用红线挂在树枝上,并且她诅咒了全村老小,让这个村子最后都没了。”苗清说这些话的时候胸有成竹,“这是我妈讲过的故事,错不了。”
“我倒是相信方洋的话,毕竟逻辑性比较强,而且符合现实。”王伟说道,“而且苗清你说的传说,估计是村里人为了掩盖丑事而把她的故事妖魔化了而已,其实仔细想想与方洋的说法差不多,也或许方洋看到的版本是有人根据事实杜撰的...”
“那么整个村子没了是怎么回事?”苗清还是不解。
“这个简单。”周环插嘴,“这边的村庄大多都搬迁或者人口流向城市,少了一个村子也不足而奇,只是被有心人给说了瞎话。”
“是吗?”苗清感觉多年的世界观崩溃,连一个民间传说都有如此精彩。
“大多古代故事都是这样,一群人害了一个人,总是要把那一个人在故事中诬陷得十恶不赦,往往是害得某地洪涝或是粮食颗粒无收,但是按现在的科学来看,根本就不怪人家。”王伟笑道。
“是啊,都是苦命人。”我其实在看这个故事的时候都哭过,可当着这么多人,总不好意思说这故事多感人。